北風呼嘯,寒雪飄曳,漫天飛舞的雪花蒼白了大地。
正月十四,次日便是元宵佳節,佳節將至,可京城首富南宮世家的府邸籠罩著一片迷離,其金貴又不失威嚴的牌匾上,正掛著與佳節衝突的,卻與雪卻融為一體的素白喪布,寒風狂亂地舞動著素白,家丁們皆著一身黑衣,眉目搭落下來,可卻井然有序地忙碌著。
這一日,是南宮世家大公子,即齊國的南宮將軍,南宮白的出殯之日。
沒有滔天的哭泣,沒有邀請任何客人,隻是南宮世家一族人的隊伍整齊排列。
整整齊齊迎著風雪,黑壓壓一條巨龍隊伍從南宮府緩緩遊出,每人都垂著頭,眸中隱含這深深的悲傷,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幹涸斑駁的手捧著南宮白的靈位,原應該精芒灼灼的雙眼,如今隱含太多的無奈何苦楚,卻倔強得挺著身子領隊。
南宮老爺目光炯炯依然掩飾不了眼中的黯然,耳畔還回響著他不羈的笑聲,“好兒郎應該為國拋頭顱,灑熱血。”
那時的南宮老爺不屑道:“你還有這番精力!”
“老爹,你說什麼呢?兒子我隻是聽說西域女子,分外妖嬈,不如我來給你娶一個回來當兒媳,要不幫你續弦,也是可以的。”
“你——你真是目無尊長,好歹……好歹我是你的父親。”南宮老爺氣極道。
“哈哈,父親,對不起,還有謝謝啦,給我……”
“你在抽什麼筋,是不是又賭錢賭輸了,想跟我要錢來著,我告訴你啊!沒門?”
“還是父親了解我,不過我向父親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
最後一次,果然是最後一次。
原來,原來……一去不回了。
可是若能意料到這樣的結局,南宮老爺寧願南宮白依舊風流,依舊不羈,也不願他年紀輕輕就在戰場上葬送了性命。
如今,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跟在南宮老爺身後一名黑衣公子,器宇軒昂,麵如冠玉,一雙俊目波瀾不起,因為太過平靜,反而看不出任何情緒。
黑與白的衝突,人與天的相襯,沒有一處能比現在,更能讓體會人之渺小,還有無力!
黑的壓抑,白的蒼茫,還有街道上衝刺著迎接佳節的紅,這一刻,紅塵如拂塵。
正在此時,在街道另一處,出現一名白衣女子,見她手執白傘,傘上畫著獨角一枝梅,栩栩如生,如含苞待放,迎風又傲雪!
白衣女子款款蓮步,緩緩而來。
青絲如萬縷柔絲,在風雨中輕舞飛揚,白衣白傘,女子頸脖處圍著一圈貂毛皮裘,白衣如蝶,看似一絲不亂,又似絲絲縈亂。
風雪的傾襲,把街道一行人的衣著弄得狼狽不堪,但白衣女子依然出塵若仙,仿似旁若無人,穿行人群,一把素傘遮容顏,神秘冰潔的美。
因為此樣的行頭比不多見,讓路人不斷側目而視,可是不知是不是打傘的原因,竟沒有人能看清她的容貌,隻覺她必定美不可方物。
午時三刻,沒有烈陽,隻有風雪。
京城郊區的叢林,一抹白影緩緩移動,直到停在碧水河時,白衣女子穩穩地停了腳步,此時小路東之盡頭,慢慢走出南宮世家出殯的隊伍。
遮容的白傘在這一時,緩緩被抬起。
青石路,青石橋,她獨倚橋身,推開雲煙間,一重白霧,一重黑劫。
兩橋相隔一丈,平行跨立已結冰的碧水河,原來的‘古道西風中,小橋流水,’轉而變成如今‘白雪北風,青石寒冰。’
皓肌賽雪,明眸似水,唇若塗激,曼妙身姿似縈有霧氣,傘下嬌顏繞朦朧。
她眼中蒙有霧氣,看著隊伍從橋走過,消失在路的盡頭,而那人也消失在天的盡頭。
隊伍折回時,白衣女子手執傘,梅花雪花,仰望空的發白的天空,明明是白蒼蒼的一片,可在她眼中如同一個黑洞,吸附著大地的一切,雪花覆蓋了大地的顏色,一片純淨的白!
白的茫然,白的迷茫,空白白的……
不知過了多久,風雪越下越大,折回的隊伍消失在路盡頭。
白衣女子並不拍身上的積雪,隻是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是那麼的小心,極其慢的前行,依舊走到了墳前,她獨倚墳碑前,合上雙目,仿似不願去看‘南宮白之墓’五字。
而墳後,幾樹梅花,開放得好生燦爛,與傘上梅不一,卻恰巧妙的呼應!
白天白雪,白蝶如斯,白傘如此,一人一墳,久久凝望,忽而絲絲回憶扣回心弦?
恍惚間當年的話響徹耳畔,她道:“等你會來……”
她再道:“我就嫁給你。”
昨年曾經如雲煙。
“我知道你會來的。”寂靜的山林裏,‘呼呼’的風聲下,一身黑衣的公子從路徑處走出,眉目如畫,氣質極其溫雅,原本應該掛著雅笑的嘴角,如今卻被寒氣所冰凍住了,“陌——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