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最後的最後,你說幸福(2 / 3)

鳩真身子不穩,朝前一撲,即是跌倒在地,一大口鮮血噴出,聲聲慘慟:“佛祖,你告訴我,這情字倒是要如何寫?!如何寫?!”這情字太重,是用命寫,用法慧六世的成全來書。

山巒連綿,紅塵十丈湮不沒的情,化作遍山開滿的雪蓮,費紮山脈的雪蓮自此年年開綻,永不凋寂。

宣平元年,第一場冬雪降臨景州之時,全民當街歡舞,似是吉慶。

便是在那一日,她醒了。毫無預兆,在第一片輕雪落於窗欞時,輕輕抬目。

似乎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入夢前,她在淩霄樓的別院,夢醒時,她在佛音彌漫的南華庵。夢前,摩什才說要帶她走,她應了。夢中她確是跟著他走了許久,很遠很漫長的道路,一路飄雪,飄到盡頭,那裏開滿了血色蓮花,妖嬈絕豔。她甚以聞到蓮花浮雪的血氣,是腥甜的味道。摩什呆立在那蓮花前許久,她看到他眼中流下了晶瑩剔透的水珠,是淚吧,原來佛也會流淚。他說諸德圓滿、諸惡寂滅,她可以回去了。她不明白,黃泉路上怎麼又被無端拋棄。回去的路,依然漫長,她走得並不辛苦,一路上都有那延綿開來的雪蓮為她引路,走至人間那扇簾口,有風襲來,那一朵血色蓮花便落入了她手中。她握緊了它,它卻化去,燼滅成灰……

四年,她用將近四年漫長的歲月來忘卻那個夢。她想摩什是要她泯滅塵情,積滿功德方能重回世間。於是她努力地做好一個尼姑,即便在他人眼中做的不好,也真是盡力了。要她****夜夜咀嚼著思念活下去,竟比涅磐還要煎熬。她一次又一次在佛前銘心靜問,何日功德修滿,何日能以重回凡塵,佛隻微笑不語。

宣平三年的時候,相別三年,她又一次見到了摩什。她問他,因何不帶自己走,要這般折磨自己到幾時?!摩什隻笑著讓她再等等,他說隻要那個人來接她,她便可以走。那一日,摩什臨別前,曾淡淡問她可還記得那株血蓮,於是她恍惚了,又開始憶起那個夢,還有夢中彌繞不散的腥甜香氣,好像真的是血。

摩什走後,她繼續祈求。無人的時候便跪在佛前問那個人可是忘記了自己?!問他是不是會來找自己?!佛又一次微笑不語。她想她是該好好睡下了,或以一覺醒來,她便能見到他。

無數次眠下,而又醒轉,終於,終於!

宣平四年。

她又等過了一年木樨花開,終於等到他立在門外,淚無聲而落。

任誰也不出聲,長久的寧靜,隻有淚落的聲音。她指尖****了桂花釀,輕輕地顫抖。

“六下景州,我過而不入六次,終以尋到你。”司徒遠竟是笑了,噙著淚,傻傻地笑。

她不敢挪步,怕他隻是恍惚的影子,轉了方向便再尋不到他。木樨很香,熏得淚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她淺淺皺了眉:“是傻瓜嗎?六次才找到嗎?!我跟你就那麼沒默契嗎?”即便是木樨花香都引不來嗎?她是因何植遍木樨,因何要這景州之城落盡桂花香,他真是天底下最蠢的人了。

他有太多太多的話要予她說,卻隻化為一句:“你過來,過來,靠我近點。”他要她離自己足夠近方能確定這是真的,不是夢,不是他又一次的幻覺。

她一步步挪著,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終是觸到了他的衣袖,他的手,他的胸襟,他的臉……不是幻影,這一切皆是真的。她又哭了,笑了哭,哭了再笑,癡得傻了。

“傻的人是你吧。”他抬手循著她淚痕淡淡掠下,“這還看不出嗎?佛祖他老人家說,你我苦等了六世才以相守這一生,定要我尋你六次才能得到。”另一手捧出那口小匣子,端上她眼前,“你看看,我還帶了誰一同來尋你。”

輕啟匣蓋,那一襲粉紅衫衣奪目而出,他將它展起,竟似映出了某個身影。

她眼眸又一次迷濕,伸手捧起那衣擺,笑得溫軟:“我將她生得很好看。”

他自匣底揀出那一紙被揉捏了無數次的軟箋,一並笑道:“你猜這小丫頭留了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