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公裏外的鎮醫院,人還挺多的,我看秦衍那樣子,跑去急診給他掛了個號。分診護士塞了支體溫計,我拿去給秦衍測,幾分鍾後拿出來一看,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看了好幾遍,我又衝到護士那裏,說:“護士!病人他燒到四十度三啊,能不能快點?!”
護士也愣了一下,但也沒辦法,就讓我去開水房裏倒點水給他喝。後來過了三個人總算輪到秦衍,醫生一聽他的度數,二話不說直接就發配去了監護病房,然後又開了退燒針消炎藥什麼的一大堆。等我交完錢拿完藥回來,秦衍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一個看起來還挺年長的護士拿了幾個冰袋,在給他頭上頸邊都物理降溫。
她回頭看到我,問說:“你是病人家屬啊?”
我愣了下,連連點頭:“嗯嗯。”
她又皺著眉責備道:“怎麼現在才來醫院啊?一沾床就沒意識了,燒這麼厲害一會燒傻了怎麼辦,這麼好一小夥子!”
我頓時有點慌神,說:“啊?沒意識?那是什麼意思啊?”
她沒好氣地瞟了我一眼,過來接過我手上的袋子:“行了,你守著吧,有事叫我。”
後來護士來給他紮了針,就去忙別的病人了。剛才路過隔壁那個監護室的時候,看見旁邊好像是個出了意外的病人,頭破血流的,所有醫生護士都忙得不可開交。我隻好在病床前幹等,過了一個多小時,中間給林秘書打了個電話。後來聽到外麵有什麼動靜,走到窗前才發覺又下雨了,夜晚的斜風帶著雨絲和濕氣飄進來,有幾分涼意。
我把窗戶關小了些,隻留一點縫隙透氣。走回病床前,抬頭看看,兩瓶針水都快打完了,我又摸了摸秦衍的頭,好像也還是沒怎麼退燒。他迷迷蒙蒙地睜開了一絲眼睛,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意識,就那麼半夢半醒地看了我好一會兒,然後嘴角很輕地往上挑了一下。
我突然有點慌張地想,他這是在笑嗎,有什麼好笑的,他該不會已經傻了吧?又連忙慌張地跑去問護士,結果護士去給他拔了針,試了一下他的溫度又說:“怎麼搞的還沒退燒啊?你去拿點用酒精幫他擦擦手心,耳後還有腋下試試。”然後就把我叫到旁邊的配藥室,丟給我一袋棉簽和一點醫用酒精。
我愣了愣,回到病房,在病床前站了好一會,先是幫秦衍擦了手心和耳後,停了一陣,又沒辦法地去掀他的被子。給他解襯衫扣子的時候,剛解開兩顆,秦衍就又睜開了眼睛,這回意識似乎清醒些了,眼睛眨也不眨,麵無表情地盯著我。我的動作不由得滯了滯,有些遲疑地道:“是醫生說……要拿酒精擦一下腋下,好退燒,要不……要不你自己擦?”
他安靜了幾秒,動了動唇角:“我沒力氣。”
我說:“……哦,那我幫你擦,你……配合一下。”說著移開眼睛繼續去解他的扣子,可不知怎麼弄了半天也沒解開第三顆,急得我都快出汗了,忽然又聽見頭頂上的聲音,抬起眼睛,秦衍居然在笑。我頓了頓,有點無措地把手收回來,往床邊退了兩步,貼著牆站著。他偏過臉來看我,好像又有些好笑地說:“你怕什麼?”微微停了一停,“五十歲行不行我不知道,但現在我肯定不能把你怎麼樣。”
我愣了兩秒:“我我我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靜默了好幾秒,秦衍慢慢把笑收了,又很輕地叫了我一聲:“蕎蕎。”
我猶豫了下,還是走過去,說:“怎麼了啊……”
他輕輕閉了下眼睛,壓著嘴角說:“我有點冷。”
我一看,連忙把掀開一半的被子給他蓋回去,他卻從被子裏伸手來抓我的手腕,眼睛裏灰蒙蒙的:“你能不能躺下來?”
我僵在那裏,好幾秒,他又自己往旁邊挪了挪,移到床邊,空出個位置,又抬起好像很重的眼皮:“我真的冷。”
我像個木偶一樣站著,吞咽了好幾下,剛猶疑著湊近一點,就被秦衍拉著手腕拽過去。重點不穩地跌在床上,還沒來得及調整姿勢,他就已經整個人貼了過來。脖頸間一陣發燙,我忍不住抖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去推他,可一碰到他的手臂,才發現他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動作停下來,發現他還有一點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