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過後,n市又下了幾場雨,氣溫也低,都暮春了,還一直是寒潮天。
那日終於放晴,我在家裏的後院做色彩練習,經過幾天雨水的滋潤,花圃裏一片生機勃勃的。畫到一半,陳芊從房子的後門出來,跟我說:“蕎蕎,你有朋友來看你。”
我有些奇怪地說:“誰啊?”
陳芊往旁邊讓了讓,她身後走出一個人,挑著唇角對我笑。
我有一些錯愕,愣了愣,也對他笑了一下,陳芊道:“你們聊吧,你一會留下來吃午飯麼?”
季行雲點了點頭,說:“好,那就不客氣了,謝謝夫人。”
陳芊笑笑便轉身回了屋裏,季行雲走過來,我好奇地問他說:“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
他道:“之前在瑞士你往家裏寄東西的時候,我不小心看到,就記下來了。”
我笑了下,說:“哦……連春拍你都沒回國,這次是因為什麼大事回來啊?”
他低了低眼睛看我的畫,又轉過他那個完美的四十五度角側臉,撇了撇嘴道:“我記得你說要是你的畫拍出了好價錢,你就請客。結果我在新聞上明明看到書畫部分是你拔了頭籌,等了半天卻不見你消息,所以就來問問你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我有些哭笑不得,說:“哎,那個啊……別提了。”
季行雲笑了笑,站了會兒,又再度開口道:“那時候你不是說過完年就回歐洲麼,怎麼沒來?”
我把畫筆放下來,靜了片刻:“嗯,被一些事情耽擱了。”抬起頭來,我說:“你下一站打算去哪,什麼時候去?我還真想出去散散心。”
季行雲沉吟了幾秒:“你有沒有去過塞舌爾?”
我想了想:“你說的是那個威廉王子和凱特王妃度蜜月的地方嗎?沒有去過。”
他嗯了聲,信手拈來地道:“那裏和毛裏求斯,馬爾代夫並稱是印度洋上的三顆明珠,是個熱帶群島國家,在赤道附近,現在過去剛好是旱季,不會太潮濕多雨。那裏的國寶是海椰子和象龜,他們那的象龜數量比國家的人口總數還多,而海椰子的形狀很獨特,我不好說怎麼個獨特,你見了就知道。”
靜了幾秒,我點點頭道:“聽起來不錯啊,那就這麼定了。”
季行雲卻頓了一下:“這麼快就定了?我還有幾個備選的地方沒說。”
我笑了笑:“其實去哪兒不是很重要。”又停了兩秒,抬起眼睛由衷地對他說:“季行雲,再見到你,我真是很高興。”
塞舌爾是免簽的,所以我們的行程也很快定了下來,五天後,就飛到了塞舌爾首都的機場。從機場換跳島飛機去普拉蘭島的時候,從機窗往下俯瞰,海是綠色的,天是藍色的,景致讓我恍然想到了香洲,隻是這裏的海更加安寧和靜謐。
相比起馬爾代夫和毛裏求斯,塞舌爾更原生態一些。就像季行雲告訴我的那樣,那裏的象龜比人還多,經常趴在馬路中間假裝自己是個雕塑,有時走路一不留神就會踢到它們。海釣遊泳騎行潛水都是這的傳統項目,我想去潛水,但覺得深潛身體可能吃不消,隻好是浮潛。雖說已經到旱季,但中間兩天還是下了幾場雨,雨後也並不涼爽,赤道的暑氣被雨水打起來,整個海島就變成了一個蒸騰而潮濕的熱帶世界。
那日,放晴後的第一個黎明前,也是來塞舌爾的第十六天,我和季行雲駕了一艘帆船,在海麵上等日出。
出來的時間有點早,整個世界還是一片安靜的藍紫色,四下無風,海麵很靜,船也幾乎不晃。我把救生衣脫了,在船頭靠著眯了會。後來季行雲拍了拍我,隱約聽到他輕聲說:“開始了,醒醒。”睜眼的時候,正好看見遠方的天際滲出第一縷微弱的光。
我把手交疊著枕在腦後,目光隨著那輪巨大的紅日慢慢一點一點抬高,四下的海平麵上隻有我和季行雲,我和他都沒有說話,整個日出的過程異常靜寂。晨曦伴著氤氳的水霧,朦朧稀疏,讓人聯想到莫奈那幅《日出?印象》。
過了快二十分鍾,橙黃與桔紅相間的顏色總算漸漸消散,變成了高處溫暖的白光。我坐起身,這才發覺身上蓋了件季行雲的衣服。我把衣服遞還給他,感慨著說:“在海麵上看日出,比之前在碼頭和山上看的效果都好,又安靜,我第一次覺得我離太陽這麼近,就好像在世界盡頭一樣。”
他回頭朝我笑了一下,說:“看你睡著了,還以為你不感興趣。”
“沒有啊,我隻是昨晚有點沒睡好。”我搖了搖頭,又有些佩服地看著他:“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啊?又能當潛水教練,又有帆船駕照,你該不會也會開送我們來這兒的那個雙螺旋漿飛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