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一定是忍住了想要嚎啕大哭的衝動,他的渾身都在顫抖。紫蘇一定忍著,額上的青筋都爆出來,我知道她要做什麼,我伸出一隻手想要拉住她,在這之前,張琦一步衝上去,狠狠地揍了夏海一拳。
夏海應聲倒地,再也沒有抬起頭。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如果你和你的家人敢傷害心嶼,我會怎麼收拾你,你說!”
我目瞪口呆,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我從未看到張琦會震怒到如此地步。紫蘇捂住嘴巴,她大概也是第一次見。
“你起來!”張琦對夏海說。夏海低著頭,跪在我的病床前。
“張琦,不要”我叫了一聲,安宇眼疾手快,他走過去,拉住了張琦的手臂。
“你們有什麼事出去解決,這裏有病人在。”安宇的聲音依然冷靜,我真正佩服的是這種臨危不亂的人。
LJ一直靠在牆壁上不出聲,他的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玫紅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夏海,你站起來,聽我說話。”
夏海沒有動。
“好,那你聽我說。”我深吸一口氣,不知道能不能表達清楚我的意思,但是在我被麻醉之前,我一定要讓所有事有所交待。
“夏海,你現在就去找你的母親,一定找到她。你告訴她,這是個意外,與她無關的意外。我活著,我不會死,因為如果我死了,她一生一世都要背負這個沉重的十字架,我沒有這個資格。你告訴她,她也沒有資格讓我承擔罪責,我們誰都沒有這個資格。如果她敢結束生命,我永遠也不會原諒她。”
夏海的肩頭一直在抖動。
我強迫自己把眼光從他身上移開。我讓紫蘇把我的背包遞給我,我從名片夾中取出徐語的名片來遞給安宇。
“安宇,我知道你在自責,因為是在你的工地發生的事故。你不要這樣考慮問題,我會沒事。你餘下的工程不要耽擱,找這位設計師,他曾經是我的老師,你應該會滿意的。”
安宇想要說什麼,但他隻是點點頭。
“幫我個忙。幫我把夏海帶出去,行嗎?他受傷的地方需要上藥。”
他從地上扶起夏海,帶他走出病房,夏海始終沒有抬頭再看我一眼。
“紫蘇,你帶張琦到醫生那裏,給他手上塗藥膏。”我說,張琦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房間。
“紫蘇,你給玫紅找個通風的地方,給她喝果汁;你幫我把住院手續都辦齊吧,錢夾在這裏。”
紫蘇和玫紅走出房門,玫紅一直回頭看著LJ。
“離我近一些好嗎?我說話很吃力。”我對房間裏唯一留下的LJ說。
他機械地走到我的床前,坐下,他不看我,隻低頭盯著我的手發呆。
“今天是怎麼了?大家好像都不願意看著我,我有那麼難看嗎?”我解嘲。
LJ抬起頭,他的眼圈是紅的。
“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我寧願什麼都看不到,你懂嗎”他哽咽了。
我用盡力氣抓住他的手。
“如果離開我的你,最後是這個下場,我當初無論如何不該放你走!我現在真想殺了他,你明白嗎?”他咬牙切齒。
這正是我最最擔心的。
“是不是意外,我不用調查就猜到大概,你把我留下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你要讓我如何麵對?你要讓我如何接受?”
“江心嶼,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LJ臉色慘白。
“LJ,別做無謂的事。你馬上要做爸爸了。如果可以,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想瞞住的人,就是你,你懂嗎?”
“你要我怎麼做?”
“陪著玫紅,待在她身邊,直到孩子出世。你該做的事就是這個,別的你一概不要管也不要問。”
“江心嶼有時我真希望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他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我保證,孩子滿月時,我會清清爽爽地站在你們一家三口麵前,我保證。”我這樣說,但是“一家三口”這個詞明顯刺痛了我,也刺痛了LJ。
LJ看著我被推進手術室,他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我的臉。
我盯著手術台上的無影燈,冰冷的器械正發出聲響。麻醉藥生效的最後一瞬間,我眼前浮現的,是夏海跪在我病床前的身影。
藥效早已過去,我卻一直昏睡不肯醒來。醫生說過要保持清醒,大概擔心麻醉藥對腦部神經有損傷。紫蘇卻說:“讓她睡吧!她太累了,又受這麼重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