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紅懷孕了。”紫蘇說。
這是回到現實中得到的第一個殘酷的消息。我的反應?我應該有什麼反應才是正常的呢?
“你怎會知道的?”我裝作不在乎,“我是說她告訴你的?”
“那天在路上偶遇了唄!我自己就生過孩子,我怎會不知道。這女人也是夠奇怪的,原來那麼強勢的,現在完全成了小女人,走路恨不能貼在LJ的身上。胖了,沒化妝,這個不吃那個不喝的,不是懷孕是什麼?”
我先是怔了一下,然後笑了。
“現在苦笑也來不及了。江心嶼,你以後要怎麼辦?”紫蘇很為我唏噓,“你一把年紀了,還以為不吃不喝但是戀愛就能飽呢吧?對了,我忘了你現在是富婆了。”紫蘇說。
“別拿我開玩笑。對了,紫蘇,你要是需要錢的話你就告訴我。”
“我要錢幹嗎?錢對於我現在既不是必需品,而且我總不見得跟你借錢去奢侈吧!你真的會動那筆錢?”
“如果有必要的話。幹嗎不動?”我說,“我們要不要送玉兒去那個什麼貴族學校。”
“你少來!玉兒隻是有個有錢的小姨,這個小姨以後搞不好要孤獨終老,留點錢傍身也是應該的。而且送她去那種學校,說不定什麼都沒學會,倒學了一身攀比的臭毛病回來。”
“以後我會讓她去留學。”我說。
“心嶼,你的藤木夏海,他究竟能給你什麼?”
“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提起他了。”
“你貪圖美色?年輕健壯的運動員身體?”
“要死了!”我罵她。
“那是什麼?”
“我什麼都不缺,何用他給我什麼。”
“愛情跟所有事一樣都是要各取所需的不是嗎?”
“如果你把它庸俗化。”
“我也沒辦法理解夏海的想法。你說他有個已經論及婚嫁的女朋友?”
“嗯。”
“你們的感情,我真的不懂。”紫蘇說。
“很多地方我也不能理解。我總覺得我跟他之間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好像發生過什麼事情。”
“什麼事情?”
“我不知道,我感覺好像發生過什麼,但是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那時他才七歲而已,會發生什麼?”
我搖頭,“我隻是,一直夢到他。我覺得對他有責任,不能放手,他就像是我的一部分就是類似的感覺。”
紫蘇隻是困惑地看著我。
“LJ看起來怎麼樣?”我問。
“眉眼之間的那股英氣消失無影,像個中年人。”紫蘇說。
他經曆了喪父,財產爭奪大戰,生病險些丟了小命,離婚,然後現在有個屬於他的新生命即將誕生。眉眼之間的英氣要用來做什麼?那種東西哪有尿布和奶粉來得真實?
LJ最終也明白這一點了吧!
我呢?
我被那個叫情的繭困在其中,但是我卻心甘情願。
晚間的風始有涼意,我坐在榕樹下唱片店閣樓的樓梯上,偷眼看夏海。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本偵探小說,叫做《漫長的告別》,作者是雷蒙德錢德勒。微皺眉頭,照舊用一大疊書當做枕頭,雙腳疊放一起,書本舉起擋住大半張臉。經過一整個白天的光照,榻榻米正散發著幹草的清香。樓下唱片店傳來指彈吉他輕盈的片段,我們一個在明處一個在暗處,靜靜享受夏夜的靜謐。
這樣就好,隻要能守在一處,哪怕他並不明了有我的存在。我被什麼力量感動著,眼眶竟然漸漸濕潤。我悄悄走過去,躺在夏海的身邊,他看見我也不驚訝,放下書對著我微微地笑,好像我從未離開過似的。我們臉對著臉,尋找對方眼睛裏自己的倒影,我們的身體隔著一點點的距離,他呼吸的聲音就在耳邊,如此清晰。此時想要我們就此融化成一池水,然後蒸發升騰天空再變成雲,攜手遊蕩,看人世間,看好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