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這樣把你舉起來了。”夏海說。
“還有什麼時候?”我回憶著。
“想不起來?”他狡黠地笑笑,開始站在樹下研究許願符,我趁他不注意,拉住一根枝條又猛地鬆開手,枝條上凝滿的水珠瞬時灑落下來,夏海一頭一臉都是雨水,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我早就笑彎了腰。
小的時候,我們有沒有這樣追逐嬉戲過?不敢說腦海中所有的回憶都是快樂和美麗的,但是回憶讓人不寂寞。
轉天天氣晴好,氣溫迅速蒸騰,整個鄉間仿佛都籠罩在一片水汽之中。外公外婆的老宅子,牆外爬滿了藤蔓類植物,即便到了午後,室內依然陰涼清爽,夜間整個院子裏都飄著夜來香的氣息,夢幻的味道。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我和夏海的第一次會是怎樣的?
會不會窘迫?會尷尬嗎?會有激情嗎?還是會像流水般自然呢?
結果一切就在那個夜裏發生了,細節的記憶全部不複存在,我隻是記得那股強烈的發自內心的感受,那種感受像是有了獨立的生命,掙紮著不斷衝擊著我的身體,它想要衝破障礙,它想要釋放,它想要不顧一切地舒展。
究竟是怎樣發生的?前一刻,我們還在院子裏互相潑水,衣服緊緊裹在身上,像是情人遊移不定又充滿力量的雙手一般緊緊裹在身上,我們跑著笑著鬧著,也許會發生什麼吧!模糊地期望著。下一刻,我已經被夏海緊緊地抱在懷中。
一個綿長的吻,與以往任何一個都不同,一個帶著欲望帶著火熱溫度的吻。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怎樣走進屋子,怎樣褪去濕衣,怎樣調動一切感官,觸覺,嗅覺,聽覺和味覺,還有想象力去探尋彼此的身體和彼此的靈魂,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那些片段全部凝結成一種感受,印在我的腦海中。這種感受在往後的日子中不斷被我拿出來回味,那帶著夜來香氣味和夏海體味的感受,那是種讓人無力承受的悸動,跟所有的喜悅和悲傷無關,它是種帶著原始生命力的存在,我和他的身體代替了我和他大腦的思考,它們正急於地向對方證明,我們存在著,確實存在著,在這個時間和這個空間,我們為了彼此而存在,我們依靠彼此證明了這種存在。
我聽到他和自己的呼吸聲,我感受到他滾燙的皮膚和自己因為緊張產生的顫抖,我想象我們正赤腳走在一片紅色的美麗的樹林中。
這種感受就像紮根於土地中的植物那樣真實,我由此獲得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力量。
“夏海,你怎麼找到我的?”我會問他。
“你不是一直都在那裏,哪裏用我去找呢?”他這樣回答我。
我們相擁在鄉下的土炕上麵,我將頭靠在他的胸口聽那心髒的跳動聲。我像牆外的藤蔓一樣纏繞在他的身上,任由他的吻像雨滴般落在我的臉上和身上。我們像是兩尾遊離於隊伍之外的孤單的魚,相互依偎著想要給對方傳遞一點希望和力量。
直到肚子餓了才肯從被子裏爬起來,我給夏海穿外公曾經的舊衣服,那不倫不類的樣子讓我大笑不止,我在灶台邊忙碌著,煙熏的我涕淚橫流。我們走很長的路到達海邊,並肩看夕陽在海的那邊沉下去。
“會不會想家?”我問夏海。
“嗯。我想起我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