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院子裏,有兩個宮女正立在石榴枝下絮絮叨叨的說話,旁邊的石凳上放著一個大食盒,蓋子捂得嚴嚴實實的,也不知道裏麵放了些什麼好吃的東西。
“你最近怎麼了,臉色不太好。”李嫣看著藍采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關切的問:“是不是因為藍心回去了你有些不適應?”
藍采無意識的點了點頭,心裏也在想著最近發生的事兒。
自從慕媛來了東宮,一切都發生了變化。第一天裏皇孫殿下便為了她在清心齋和十皇子打架,後來回東宮又因此和良娣娘娘爭執,可偏偏那慕媛卻什麼事情都沒有,皇孫殿下護著她,太子也讚揚她聰穎,適合貼身服侍皇孫殿下。
最近每日裏她都基本上接近不到皇孫殿下了,慕媛陪他去念書,晚上慕媛陪他做功課,薛清照顧他的梳洗,她隻能做做簡單的灑掃,這樣下去,恐怕她要實現自己心裏的目標便越來越難了。
見到藍采心不在焉,李嫣攏住她肩頭道:“藍采姐姐,現在皇孫殿下的貼身宮女裏邊,就數你資曆最老了罷,該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兒,為何還這般悶悶不樂?”
聽了這話,藍采的身子一僵,眼神望向石榴樹上的一個個圓鼓鼓的果子,秋節已至,那石榴都已經紅了大半邊,咧開嘴,露出了裏邊一顆顆晶瑩飽滿的石榴籽兒。她心裏一滯,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輕輕的搖了搖頭道:“資曆數我最老,可這又有什麼用處?還及不上那個才來一個月的慕春衣!現在皇孫殿下無論去哪裏都要帶著她,說實在話,她又能做些什麼事兒,連每晚的洗臉水都還是薛清端進去!”
冷笑了一聲,藍采的眼神從李嫣臉上掠了過去:“若是換了你來了,我都不覺得不服氣,偏偏是她,一個什麼都不會的黃毛丫頭,皇孫殿下偏生把她看得那麼重,甚至還吩咐藍靈好好照顧她,每天早上給她梳丫髻,這是來服侍人,做貼身宮女的嗎?”
李嫣聽著藍采的抱怨,突然又扯到了自己身上,心裏猛的一跳,伸出手來捂著藍采的嘴巴,往周圍看了看,沒有看見旁人,這才舒了一口氣:“藍采姐姐,你心裏想想也就是了,別說出來!我和你說呀,我可是準備了要服侍太後娘娘一輩子的,她人和善,對我也好,早些日子還在長寧宮裏說要去向皇上討恩典,給我提女官品階呢,今年年底或許我也能做到春衣或是女酒之職了。”
藍采羨慕的看著李嫣道:“還是太後娘娘對你好,哪裏像我,在這東宮做了這麼多年,別說女官品階了,就連一個大宮女都沒掙上,皇孫殿下的心也不知道為何偏得這麼厲害!”
風似乎凝滯了一般,樹葉紋絲不動,入秋時分本該是秋風陣陣,此時卻出人意料的沒有一點響動,藍采隻覺得自己的額頭上冒汗,一顆心焦躁不安,似乎要跳出來似的,望著眼前快長到她眉毛處的李嫣,心裏更是沮喪。
她們都還這麼年輕,卻一個個的趕在自己前頭得了晉升,真是不甘心!難道她藍采的命就這樣不濟,隻能被人踩在腳底,隻能一輩子仰人鼻息?就在胡思亂想著,耳畔卻傳來一個軟綿綿的聲音:“若是藍采姐姐覺得那慕媛妨礙了你,不如想個法子將她趕出東宮便是。”
這聲音雖然不大,可在藍采聽來卻如雷霆萬鈞一般,震得她的耳朵嗡嗡作響:“想個法子趕走她?”
李嫣的眼睛彎彎如天邊新月,嘴角帶著一絲甜甜的笑容:“若是慕媛走了,這東宮裏頭,服侍皇孫殿下的,藍采姐姐可不是頭一份?年底晉升姐姐該是東宮的大宮女了罷。”
“是嗎?”藍采捂住胸口,極力的阻止著自己激烈的心跳:“可是該怎麼趕走她?我觀察了她多日,她年紀雖小,可卻是極其謹慎,絕不會行差踏錯半步,去哪裏捉她的把柄?”藍采的腦子裏邊飛快的轉著念頭,可就是想不出什麼法子來,一絲絕望從她的眼睛裏飄過:“我可能是沒那個福分了,她在東宮竟然沒有做錯過事情!”
“並不一定非得她做錯事才能趕她走,”李嫣將嘴唇貼在藍采耳邊小聲說,嘴裏嗬出的熱氣讓她有些微微的耳根發癢:“隻要她得了病,身子好不了,良娣娘娘自然會將她送回徵宮去,再叫內務所挑個人送進來,你說是不是這樣,藍心姐姐可不就是這樣走了的?”
藍采的眼睛一亮,旋即又暗淡了下來:“那慕媛雖說嬌小,可是身子卻不錯,來東宮一個多月了,也不見她有些什麼小病小痛的,這法子也用不上了。”
李嫣扯了扯藍采的衣袖正準備說話,便見那邊長廊上走來一個穿著青衣的內侍,兩人唬了一大跳,仔細打量,卻是赫連睿的貼身內侍薛清。他遠遠的見了李嫣和藍采在石榴樹底下閑話,看著石桌上似乎放了個食盒,便想到該是李嫣送糕點過來了,笑眯了一雙眼睛的走了過來。不曾想還未走到跟前,就見兩人急急忙忙的轉了身子閃到一旁,薛清很是奇怪,大喊了一聲:“你們兩人在說什麼話呢,還怕我偷聽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