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的性能很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衛河市委大門。車內的暖氣也很適中,似乎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是茉莉和玫瑰的混合香型,很好聞,香而雅、香而爽、香而幽,既不是女人常用的那種有誘惑力的,也不是那種有些男人用的濃而烈的。
龔克亮朝車裏看了看,車裏除了邵金洲省長外,就是自己了,秘書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司機可能還兼任著警衛。
邵金洲省長雖說坐了起來,但臉上的疲憊之相卻還是掩飾不住,這讓龔克亮有些過意不去。他已覺察到,邵省長要和自己談話,而且,邵省長如果不和他單獨談話,是不會放心的。他雖說還沒有完全弄明白下邊要去辦些什麼事情,但他清楚,在這些要辦的事情中,他的角色應該是舉足輕重,不可或缺的。從某種程度上說,那些國家的大部委辦,都是要聽他——共城市的當家人說話的,他的話要是出現了差錯,那個影響麵也是要波及全國的。這也讓龔克亮心中明白,梁文秀之所以要通宵達旦地給他做解釋,邵金洲之所以還要夜以繼日地接著班再做工作,那都是要保障在他這個環節上不能出任何差錯。他知道了他這個代理市長的重要。
邵金洲省長見龔克亮坐了下來,打起精神笑著對他說道:“一直說再到共城去看看你那個沙盤,可就是一直抽不出空來,官身不由己呀!克亮,從部隊下來快一年時間了,你大概也能體會出來了吧?”
“是、是。”這兩句話,龔克亮是絕對也能體會出來的。
“其實,這也是一種規則。”邵金洲省長就此打開了他們的話題:“哪個行當都有哪個行當的規矩,你看那些個電視劇裏邊,青幫、洪幫,就連那要飯吃的丐幫,哪一個行當沒有嚴格的幫規?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嘛,更何況咱們共產黨人呢?”
“是、是。”龔克亮仍然是這兩個字,仍然點著頭。
“可是,官身不由己,世上幾人能解其中味?”邵金洲看著龔克亮,意味深長地說道,“部隊是個嚴密的軍事組織,它必須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可地方上呢,千頭萬緒,它就不可能像部隊那樣整齊劃一,令行禁止。就說吃食吧,豬是朝前拱的,雞是往後撓的,各有各的門道,總不能下個命令,你必須朝前拱,或者說你必須往後撓,如果是那樣的話,可就非有餓死的不可了。你說對不對?”
“對、對。”龔克亮靜靜地聽著,還是隻回答了兩個字。
“我知道這幾個月你受了不少委屈,作了不少難。克亮,今天我開誠布公地告訴你,這都是我的原因,是我讓這樣做的。”邵金洲看著龔克亮態度很坦誠地說道,“如果這樣做有錯誤的話,我向你道歉。”
好像猛一上車迎麵就是散發著淡雅香味的暖氣,不僅僅讓人感到了溫馨,更讓人感到舒暢。龔克亮雖然知道這樣的話有百分之六七十是官樣姿態不得不做,但剩下的百分之三四十已足以讓他感動,足以讓他感到安慰了。他苦笑著問道:“邵省長,這怎麼能是您的錯呢?”
“怎麼不是我的錯?”邵金洲省長似乎有點激動,因此也有了些精神,他說道,“趙固煤礦的開工,不僅僅是你們共城市衛河市的大喜事,同時也是咱們省的大喜事。可能是你還沒有感到它的分量,衛河地區在咱們省裏是一個大區域,它的今天和明天,不能不讓我們這些在其位就要謀其政的人操心。怎麼辦才能讓整個衛河地區進入到致富奔小康的快車道?怎麼辦才能讓衛河地區的工業可持續發展?別人考慮不考慮是他們的事,我這個當省長的不能不考慮。如果我不考慮,就是我的失職,那樣,我不僅僅對不起黨和國家對我的培養,更對不起咱們平原省五千多萬人民對我的信任。而讓衛河地區的工業可持續發展,就要借著趙固煤礦開工這個天大的便利條件,上一個大的電廠。別人不知道可以,咱們這些抓經濟建設的不能不知道,賣煤如果有一個錢的利潤,賣電就可以有四個錢的利潤,而且上電廠不僅自身有可觀的效益,它同時還能改變整個地區的工業布局,極大地拉動該地區相關事業的發展。再說,有了這麼大一個煤礦的資源,上一個大電廠不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嘛!”說到這裏,邵金洲省長拿起桌子上的礦泉水瓶,喝了一口,又對龔克亮說道,“下邊有水,渴了你就喝。”
車好,路也平坦,不知不覺中,車已行出不少路了。看看車窗外,天已大亮。龔克亮這才看到,在麵包車的車窗下,有一個凹槽,凹槽裏放著一排礦泉水,這大概是車上必備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