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副主任馬上又提了出來,不管以後怎麼討論和研究,能否先把共城的模式完善起來?
鄭勝利部長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馮副主任提的這個問題太巧妙了,也太聰明了,因為這個問題的提出其實質上就等於把衛河電廠重新建到共城。按說,這是件一舉兩得的大好事情,可事實上這件事真的就需要“研究”了,因為這裏麵還涉及另外的問題。
馬副廳長是位很有點肚量的長者,當然他也很有眼光,他從鄭勝利部長沒有表態的眼神中已經看了出來,鄭勝利部長同意馮副主任的這一提議,當然,共城電廠破產為“壓小上大”提供了一個完整的前半部分,而如果能夠借機把衛河電廠改建到共城,豈不是“上大”就形成了?那麼,“壓小上大”不就有機地連在了一起,一個完整的模式不就因此而誕生了?這當然是馮副主任、馬副廳長和龔克亮、耿正捷等人在共城時隱隱約約希望得到的結果,隻不過來到首都後,這一設想在領導們逐漸的點撥下漸漸清晰了,漸漸完整了,也漸漸由自發的行為上升成理論,然後,再由理論重新回到實踐中去。當然,鄭勝利部長更希望這一從實踐中來的東西經過完善、提升後,重新回到更大的實踐中去。他是位有境界的高級官員,他絕對不會為了某些別的什麼不屬於工作上的事情去給工作造成絲毫人為的影響,隻不過,他還需要點時間,他還需要溝通溝通而已。
這一點需要理解,也需要諒解。站在全國的高度上來說,這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麵,也是絕對不容失去的局麵。
是的,當天晚上,鄭勝利部長就把電話打給了衛河市的市委書記梁文秀,對她對身邊的典型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的政治嗅覺提出了批評,並且指出,她是被一種情緒籠罩了,一個當地的最高領導,如果不能盡快地從這種情緒中解放出來的話,是會給當地工作帶來不必要損失的,這話指的不僅僅是共城電廠,也包括衛河電廠在內。
這個電話讓衛河市的市委書記梁文秀感到驚訝,如果說鄭勝利部長批評她的政治嗅覺不靈敏是被一種情緒所籠罩的話她還能接受,那麼衛河電廠的事情可是共同商定的,現在怎麼能把責任全都推到自己的身上?因此,她是既感到委屈也感到生氣。她把鄭勝利部長讓她盡快地從這種情緒中解放出來的話置若罔聞了,她認為這是一句空洞的話,甚至是一句廢話。坐著發了一會兒呆,她又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她在想著,如果長時間全力推出的以衛河電廠為龍頭的帶領衛河全市致富奔小康的計劃遭到否定的話,自己該怎麼向省領導交代,又該怎麼向全市人民交代?衛河電廠的計劃不就差部委會這年終最後的議定就可以實施了嗎?怎麼會突然間節外生枝又冒出個什麼共城電廠的破產典型呢?想到了共城電廠,梁文秀不能不想到老同學馮副主任,她不由得怒火直冒,你這個老馮,安安生生在省城當你的發改委副主任就是,多什麼事!共城電廠破不破產自有當地政府部門來處理,關你一個省發改委副主任屁事?你這一多管閑事不當緊,讓老……老梁苦心經營了這麼長時間的一套完整計劃付之東流了,你這是何苦呢?怨罷了馮副主任,她又開始罵共城電廠的廠長,你早不打報告晚不打報告,偏偏要在這個當緊的關口來打,你這報告一打不要緊,不但把你這電廠打沒了,也危及到了全市的致富奔小康計劃,你這報告打得多不是時候!怨罷共城電廠,她又開始罵老天不睜眼,怎麼早不下雪晚不下雪,偏偏這個時候下雪呢?要不然,下雪你就下到需要下雪的地方去,怎麼能就下到太行山上呢?下到太行山上也行,怎麼還要下到路上呢?這路上一有積雪,運輸車隊還怎麼運煤?沒有了煤,電廠拿什麼發電?……梁文秀兩隻眼睛裏淚水無聲地往下流著,流過了秀氣的鼻梁,流過了俊美的臉頰,流過了微微上挑的嘴角,然後彙聚在還算勻稱的下巴上,又流到了胸前……她在這裏怨著天也怨著地,唯獨沒有怨她自己,假如她能夠平心靜氣檢查檢查自己,或許這裏麵會有很多有益的東西呢?
這大約就是差距了。當鄭勝利部長意識到工作中出現了偏差時,他能很快地糾正自己的失誤,不管這失誤來自何方,他都能夠自省,進而自覺地去糾正。而市委書記梁文秀卻沒有這一境界,即使是被人提醒了,也轉不過這個彎來,不但轉不過來,而且還自怨自艾……
差距來自何方?不僅僅是因為性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