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平剛剛平息下來的火氣又“呼呼”地躥了上來,剛剛伸開的手掌又不自覺地攥了起來……然而,鄭和平又一次冷靜了下來,把兩隻眼睛半閉了起來,他想聽聽對方還有什麼高論能夠說得出來。
老政委雖說見鄭和平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但又見他仍然是那樣平靜地一聲也不爭辯地坐在那裏看著自己,便放下心來了,他自己也覺得,剛才那一段話雖說分析得頗有道理,但那話說得還是刻薄了一點。一般人或者說修養稍差一點的人,不那麼容易接受,對方就是不罵,也會奮力爭辯的,可眼前的這位年輕自己十多歲的年輕人竟然能夠一聲不響,這不能不讓他心中也暗自稱道:這年輕人不可小看。老政委端起自己的茶杯,輕輕地碰了碰嘴唇便又放了下來,杯裏有沒有水、喝沒喝到嘴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他要借機觀察一下對方,現在見對方仍然很平靜地坐著,便就又把茶杯放下,繼續著說下去:“再說,咱們是國防科工委,咱們的一舉一動,關係到國家的安全問題、關係到十幾億人口的生命財產安全問題,咱們的這些科技成果,都涉及國家機密問題,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機密,那是絕對機密。哪怕一顆螺絲釘、一個螺絲帽,都與十幾億人民的安危有關,這是開玩笑的嗎?假如對方是美蔣特務、是資產階級派來的間諜呢?研究了那顆螺絲釘、那個螺絲帽,那咱們的……”
“那咱們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國土、咱們十三億的中華兒女就都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鄭和平終於按捺不住了,他接過老政委的話,把他還沒有說完的話說了下去。他一邊把放在桌子上的材料重新放進文件包裏,一邊笑著對老政委說道:“時間對你我都非常重要,咱們兩個的意見要想達到統一,恐怕不用一個世紀也得用半個世紀。咱們還是互相珍惜一下對方的生命為好,你說呢?”
鄭和平把文件包上拉鏈“嚓”的一聲拉上,很鎮定地對著老政委笑了笑,說道:“謝謝你的教誨。再見。”
老政委望著鄭和平,看著他走出自己的辦公室,悵然若失。
鄭和平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在那裏陷入了深思,神情有些沉重,這件事情他知道應該全力支持,這並不僅僅因為是自己的父親介紹過來的,是對父親這位老前輩、老共產黨員的無限信任;譚教授是科學院院士,無論其人格和學識都值得自己信賴;自己的妹妹和妹夫都是從解放軍這所大學校出來的,都是共產黨員。這件事的參與者都是我黨毋庸置疑的忠誠戰士。而是從國際、國內能源的嚴峻形勢和改革開放將近三十年來政治和經濟建設的大局來審視這件事,都應該給予全力支持的。想到這裏,鄭和平給此時正在軍委辦公室值班的主任打了個電話。國防科工委的主任姓徐,到任已經將近五年了,這一階段在軍委辦公室值班室值班。鄭和平在電話中說,有件事情想向徐主任彙報一下,希望能夠取得徐主任的支持,請徐主任能夠給他約定個時間。徐主任在電話中很豪氣地笑了,笑過後說道:“如果說忙,什麼時候都忙,都沒有時間。如果說擠時間,見縫插針,你隨時來都行。大時間大談,短時間短談,什麼時間談完為止。”這話回答得很實際,鄭和平答應了,而且說立即就去。
果然是見縫插針,徐主任雖說一邊處理著值班室裏的大大小小事務,卻也很認真很全麵地聽了鄭和平的彙報,雖說有時會被其他問題打斷,但徐主任的記憶力奇好,聽一遍就能牢記在心,再加上他還不斷地讓鄭和平重複著一些關鍵性問題,等到鄭和平把要說的說完後,徐主任也就對這件事有了個全麵的了解了。
徐主任聽完介紹後,首先非常興奮地說道:“這是件大好事,不僅在國內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在國際上也具有非常重要的戰略意義,這項技術的問世,不敢說能夠衝擊一下整個國際能源局勢的戰略格局,至少也能改善一下國際能源戰略上的緊張局勢,製約一下那些為爭奪能源而打得鼻青臉腫、不顧廉恥的經濟強國和經濟大國的擴張勢力。當然,對咱們國內經濟建設和經濟結構也會產生積極和主動的影響,而且這個影響將是深遠的,也是戰略性的,不可小看。”
鄭和平當然感到振奮,他雖說也認為這件事意義重大,但對徐主任說的“會影響到國際上能源形勢的戰略格局”的高度還是感到了驚喜,在驚喜之後,他把他和老政委的談話簡單地給徐主任說了一下,徐主任的麵孔沉了下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說得很對,他的思想至今還停留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的那個階段,不要說改革開放、思想解放了,他對什麼是‘有中國特色’和什麼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也難說個一二三。這種躺在資曆的床上吃安穩飯的人雖說不多,可也實在影響工作。好在他就要‘到站’了,不必讓他感到又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他了。”
鄭和平感到了徐主任的大度,然而想了想便探詢著問道:“可這件事要想讓咱們科工委通過該怎麼辦呢?”
徐主任輕輕地問道:“剛才你說,鄭老將軍現在在首都?”
鄭和平輕輕地點了點頭。
徐主任高興地說道:“這就好辦了,鄭老將軍退位前也是軍委委員,你讓他把這件事以及他對這件事的認識給軍委主席寫份報告,特別強調一下目前急於要解決的問題,送到我這裏來。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