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鄭和平的鼻子有些發酸,眼眶有些發潮,他望著慈眉善目的老爸,好一會兒才說:“爸,讓您老人家操心了。兒子不能在您膝下行孝,就應該為國盡忠、就應該為國之棟梁。從從軍之日起,兒子不敢有絲毫懈怠,定當不辜負您老人家的深情厚望。”
“兒子能如此努力,爸心裏倍感欣慰。”鄭萬山看著鄭和平那寬寬的額頭,額角似有幾根銀絲悄然爬出,不覺有幾分酸楚,兒子才四十多歲,雖說那白發是寥寥幾根,而且也還是剛剛出頭,但兒子奮然進取的努力身影卻躍然眼前,鄭萬山一笑把話題轉了過來,“兒子的精神麵貌比爸預料的要好,解放思想沒有止境,沒有高境界的思想解放,是無法與時俱進的,國防科學、尖端科學也要服務於祖國改革開放的大業,我看你的思想還可以。”
“老爸誇獎了。”鄭和平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紋,然而轉瞬即逝,他望著鄭萬山好像彙報似的說道,“軍委領導把兒子挑選到這裏來工作,恐怕也是看中了兒子的這一點。不懂不怕,隻要思想不僵化,不懂的可以學習。其實,科學技術之所以被稱為科學技術就是因為它具有科學性,如果把科學技術隻限定在某一個領域,它也就失去了它的科學性。二戰結束已經超過半個世紀了,世界科學技術的發展已經從二戰時期的戰爭科學發展到現在的以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多學科、多領域、多門類的科學,這是科學的進步,當然更是社會的進步。如果到了今天還把軍事科學局限在隻為國防服務這個範疇內,不僅僅限製了軍事科學的發展,同時也低估了軍事科學在人類社會發展上的作用。盡管我這個認識在一些人中間還有異議,但我卻始終堅持這一觀點。我今天的表態,並不僅僅因為是你們選定的項目,就是別人送來的,我也一樣會支持。不過,老爸,你們要有思想準備,從現在到成功絕不會是一帆風順,我能夠想象出來,困難在等著我們,雖說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這雖是一句老話,卻很有現實性。”
“老爸有這個思想準備。”鄭萬山很冷靜地回答道,“我之所以要和他們一塊兒來,就是因為我能猜得出來這中間的問題,如果沒有這個思想準備,我就不會跟隨他們來了。”鄭萬山把話說到這裏,很關切地看著鄭和平輕輕問道:“和南榕生氣了?我孫子知道嗎?”
“這麼大的事情,他能不知道嗎?”鄭和平淡淡一笑,從剛才那昂揚的狀態恢複到現實中,淒然地望了望鄭萬山,說道,“南榕在尋求同盟軍呢,當然她要把這事告訴他了。”
“那麼,他是什麼態度呢?”鄭萬山更加關切地問道。
“他沉默,沒有態度。”鄭和平回答。
“沉默就是態度,沒有態度就是態度。”鄭萬山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說道,“在這種問題麵前,能夠沉默、不表態的本身就很說明問題,我相信我孫子,在大是大非麵前他會有立場的。”鄭萬山說到這裏,心裏有點憤然,也有些惱火,“孩子還年輕,大人間發生的這些事情不應該把他夾在中間,這樣做實在有些過分了。”
“這件事我也有責任。”鄭和平聲音有些低沉,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在父親麵前檢討著,“平日與南榕缺少了思想上的交流,她在中小城市裏也還看不出來有什麼明顯的問題,可是一到這大都市裏來,尤其是到了人員成分複雜、商品經濟發達的首都,平時沒有機會出現的問題就像過了‘驚蟄’的小動物一樣,萌動了、露頭了,虛榮心、攀比心、甚至嫉妒心,就都出來了,想捂都捂不住。本來接收她的那所高中還打算安排她當個副校長呢,她這一鬧,人家也不敢把副校長給她了,這不是自取其辱嘛。”
“她往這兒調的時候不是挺好的嗎?”鄭萬山對這突然間的變故似乎也想不明白。
“是啊。”鄭和平說道,“當年她從這裏大學畢業時千方百計想留在這裏而沒能如願,二十年後又殺了回來,而且是這麼一種情況回來的,她的同學,她同學的家人及朋友,以及我的同事、戰友……她的交際圈也就大了,花花世界、三教九流,大款、富翁,太太、小蜜……什麼樣的人都接觸,什麼樣的話都在耳邊刮,況且她本來就眼睛窩子淺、耳朵根子軟,香風毒霧一來,能不暈頭轉向嗎?等到問題一出來,再來管這事時,已經晚了。這是個教訓,本來我還想在她們學校附近買一套小一些的商品房,方便她上下班,可是說晚了,她堅決不肯。我也就死了這條心。”一個儒雅的知識分子,且處理問題也不失軍人的幹脆,然而談到這事時,卻是一臉的無奈。
“這是一個大是大非的原則問題,在這個問題前,沒有任何價錢好講。”鄭萬山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看鄭和平,他不願看到兒子那張為難和無奈的臉,他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像是自言自語卻又像諄諄叮囑,然而那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說完這句話,他把頭扭了過來,看著兒子,又說:“我在欣怡那裏,吃住和一切開銷都是她的。本來,我還說實在太遠了就買輛車子代步吧,這幾年,我卡上的工資買輛車子還夠用吧,可是現在……兒子你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