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塵埃落定
第二天清早,秋高氣爽。楚琴淵醒來就見蝶悱惻站在院子裏澆花。她澆得極為仔細,她在這裏種了快三年的花自然有些舍不得,但是想到回去以後的無限可能這種不舍就慢慢的淡了。
聽到背後有聲音,料是楚琴淵。她回頭笑道:“起來了?晚上睡得好嗎?”
楚琴淵點了點頭,見她放在桌上的食籃空了,知道她素來心細,必定是剛給外麵的士兵送完早飯。端起杯茶想潤潤喉嚨,卻被她半空截了去。
蝶悱惻把茶潑了,重新沏了一杯給他,佯裝生氣的樣子道:“誰要你起來這麼晚,茶都涼了。”
楚琴淵把茶喝完了才道:“還有什麼東西要收拾?”
蝶悱惻搖頭,“要收拾的我都收拾好了,隻是這些菊花被我養了這麼幾年,有些舍不得。”
楚琴淵剛要說什麼,一個士兵進來報,說靜睿王在西塞王宮裏等他們,召他們快去。
兩個人也沒吃什麼,都隻喝了杯茶便默默地起身,拿了東西離開了平京王府。行至街上,見到無處不在的東陵士兵在維持秩序,街道上反而比被東陵軍占領前要有秩序得多。一些日常的攤子已經都擺出來了,這些足以體現東陵的大氣和這次主帥的英明。
楚琴淵道:“這次占領了西都遠比我們想的要容易也要快。圍了沒幾日便不攻自破了。”他這次仍是以監軍的身份而來,進了西都公事做完,他第一個就往平京王府趕。
蝶悱惻歎道:“我看街上的秩序沒有幾天就可以恢複,也難得王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穩定了民心。”她待在平京王府裏幾個月都沒出來過,自是不知外麵戰況如何,所有的事情都是楚琴淵一一告訴她的。
兩個人仍是坐了馬車走,心情都是喜憂摻半。喜的是東陵一統中原的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憂的是彼此的未來尚有太多的不確定。
馬車在宮門口停了下來,蝶悱惻一下車就見到以前淮斟貼身的小廝和林滔。他們自然是在宮門口迎他們,見了他們下了車都笑了。林滔還是那副懶散中藏著鋒芒的樣子,他見了楚琴淵和蝶悱惻卻沒有往常那般的調笑,隻神色複雜地和蝶悱惻打了招呼。
那小廝行了禮道:“王爺吩咐,楚公子一路來大概是累了,先休息下吧。小姐隨我去見王爺。”
在場的三人心知肚明:淮斟的這段傳話是有意隔開楚琴淵和蝶悱惻。蝶悱惻微微一笑,對楚琴淵點了點頭。楚琴淵也淡淡地笑了,轉身隨著林滔先離開了。
見他竟沒有半點舍不得和難過,林滔有些納悶,“這樣好嗎?放蝶悱惻和靜睿王在一起,搞不好以後你連見她的機會都沒有。”
楚琴淵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林滔這個時候著實想不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偏偏問了他卻再也不開口。
就在林滔以為他不會再講什麼的時候,楚琴淵突然道:“林兄,我托你一件事。”
林滔對他自然萬事依從,哪有可能不答應的,當即道:“你說。”
“幫我送封家書。”
蝶悱惻見過了淮斟就開始幫他理順一些公文。等到事情處理好,接到長安的密報,說是皇帝久病不愈,怕是形勢不好了。此事非同小可,淮斟把手上公務安排好,自己領了一行人先行趕回了長安。
等到這一連串的事情得以喘息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這一日王佑蔭正好拉了蝶悱惻說完話,淮斟就進來了。王佑蔭見他一個人這麼晚了卻毫不避諱地來到蝶悱惻的房間,知他有話要和蝶悱惻說,也就退了出來留他二人在裏麵。
“王爺,這麼晚了可還有事?”蝶悱惻照例給他端了茶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聽候吩咐。
淮斟接了茶也不喝,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他目光深沉看得她心裏有些忐忑,輕輕地喚了聲:“王爺?”
淮斟微微一笑,突然道:“到底還是不一樣。”
他這話說得奇怪,蝶悱惻一時之間也想不透,隻得等著他的下文。
淮斟看著她繼續道:“在你心裏對我和對楚琴淵截然不同。”
蝶悱惻見他臉色,除了倦容並無平日半分的深沉,遂笑道:“王爺你總不能指望我對你如同對他一般的隨便吧?”
淮斟點了點頭,“也是實話。不過憑心而論,悱惻——你對他比起對我要本色得多。”端起了茶喝了一口,歎道,“好久沒有喝你泡的茶了。這幾年喝來喝去總不對我的口,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他放下喝完的茶又道:“不過我知道你喜歡酒,也常喝。好像待在我身邊幾年卻沒有見你沾過酒。今天我們不喝茶,也來喝酒。我知道你私藏了些好酒,這幾年都沒動,想必很是不錯。你去抱一壇子來,我們邊喝邊聊。”
蝶悱惻收好了茶具,道:“原來王爺惦記著我的酒呢,容王爺先等會。我拿來就是。”
不一會,她抱了一壇酒來,鍁開蓋子,淮斟一聞酒香讚道:“極品的花雕!虧得你藏了這些年。”
蝶悱惻取過兩隻酒杯,倒滿了,“王爺當我嗜酒如命?消遣而已,哪裏那麼上癮?”
“好酒。”淮斟喝了一口,道,“楚琴淵酒量如何?你和他應該常喝酒吧?”
蝶悱惻見他幾句話不離楚琴淵,知他今日定要說他,輕描淡寫道:“他還好。我也不常和他喝,就是一兩次他被我硬逼著灌了幾杯。”
淮斟歎道:“很久沒有和你這樣說話了。還記得上一次是在六年前我去蒙古的前一晚。那個時候你說了很多,我都記得。所以有些事情也就想知道得更清楚。”他有意頓了一下,繼續道,“悱惻,你今日不妨放開了說。今晚你說了什麼明天我都不會再提。”
蝶悱惻見他這樣一說,知道自己若再敷衍他,他定要生氣。她也知除了今夜要想再和他這樣說話隻怕他也沒工夫聽了,索性就把話講開了也好,“不知王爺想要問什麼?”
淮斟剛張了口,複而自嘲道:“有些事情問了你,反倒無趣。”他當即轉了話鋒,“悱惻,我待你如何?”
蝶悱惻突然被他這句話一問,當即不知如何回答。
淮斟見她為難,笑了笑,“你走之後佑蔭常和我提到你,話語裏總免不了對我埋怨幾句——這,我自己也曉得,但是我想聽聽你怎麼說。”
蝶悱惻想了想,道:“王爺待我,如同君臣。”
淮斟沒有想過她會這樣回答,放下酒杯細細地體味她八個字的深意,複而歎道:“你這話的意思我聽明白了。”她話裏“如同君臣”這四個字卻已將身份、情分都說盡了。身份上,他是君她是臣;情分上,他之於她有知遇之恩也有滅族之仇,臣不念君過便再無其他。
淮斟看著為他添酒的蝶悱惻,道:“悱惻,如果我希望你留在我身邊呢?”他剛說完又笑道,“看來我是有些醉了。”
蝶悱惻心中一驚,知道他說這句話是男人對女人說的,並非是淮斟對蝶悱惻。放下酒壺,她神態認真道:“王爺,你並不是非我不可。”她怕他並不是一時地性起,還是說清楚的好。
“怎麼說?”淮斟大概真的有些醉了,這些話要是在平日是斷不會說的。
蝶悱惻一臉平靜,眉宇之間卻極為誠懇,“王爺你隻是習慣了悱惻在身邊。再加上楚琴淵的事情,你心裏難免有些不快。你惱我從來沒有像對楚琴淵那般地對你,你之我隻是不甘心而已。”
淮斟看著她,問道:“不甘心什麼?”
蝶悱惻答道:“不甘心培養了多日的人,心卻在其他男人身上,而且那個人還是你欲除之而後快的楚琴淵。”
淮斟看著他,帶了一分醉意話語之間頗為隨意,“悱惻啊,當今世上大概知我甚深的人就是你了。你這樣,倒讓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
他雖有些醉意卻心裏明白,蝶悱惻再也不是從前的悱惻了。雖然她現在還在身邊,可是他卻越來越覺得留不住她了,因為她的心已經不在這裏了。
蝶悱惻聽他最後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話,知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放她走。她心裏也不在意,見淮斟倦意更濃,輕聲問道:“王爺,宮中可是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