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2 / 3)

“早些回來。”林滔知曉他需要一個人想一想,前一陣子給他的煙花信號的引還放在楚琴淵那裏,所以他並不擔心他的安危。

楚琴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去哪裏,隻是推著輪椅慢慢地“走”,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到了江邊。

江邊並不是全黑的,有一點火光在黑暗中閃爍。他遠遠地看去,知道那是老莊叼在嘴邊的煙。

老莊察覺到有人來了,回過頭看見楚琴淵咧開了個略有滄桑的笑,站了起來恭敬地道:“楚公子可是要上船?”

楚琴淵看了一眼江麵,看了一眼這條小船,點了點頭。

老莊助他上了船,拿起了一件衣服遞給他,再拿出一壺酒溫著就退下了。

楚琴淵輕撫了撫自己的外衣,想起那個晚上它正覆在她單薄的身上,眉宇間有一層淡淡的繾綣圍繞。忽然看見領口夾了一片東西,夾起一看,卻是那晚江麵上的桃花的一片花瓣,早已經褪去了當日的顏色,留在麵上的隻有一層仿佛揉了那晚月光的舊白。

這個晚上,仿佛一切都揉在了他的心裏,對過去,對現在,對將來……總是有一些東西越來越清晰,卻有一些東西越來越模糊。

這次去前線,他知道皇帝有意讓他和淮斟一起,那隻老狐狸給了他們彼此一把可以置對方於死地的刀,自己卻坐收漁人之利。也許,再更深一層,他想讓自己和淮斟看清彼此,因為他同時給了自己和淮斟可以殺死對方的權柄。

想到這裏,楚琴淵微微地笑了,他總是在最危難的時候笑,這樣的笑總是讓人心驚,卻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些什麼。

他伸手拿起了酒壺,倒了兩杯酒,一杯拿在手裏,一杯放在對麵,然後他舉起了酒杯碰了另外一隻,卻不喝。

放下了酒杯,沉寂了心思,下了船。

楚琴淵走下船沒多遠就看見岸邊站著一個人。月光斜照在她身上,她一身雲藍白的輕紗長裙,不複前些時候的輕佻和嫵媚,一身的清雅一臉的凝重,默默地看著他。

他亦默默地回望著她。

許久,她開了口:“好久不見。”

江邊,還是一個夜晚,還是一壇酒,不同的是,兩岸的桃花早已過了最盛的時刻,江麵上飄著紅紅白白殘留的花瓣,像是特意為了今晚。這時的酒香在此刻聞起來竟是有著醉人的殘忍。

“每次到這江上來,總會想起‘小舟從此去,滄海寄餘生’。”她拿起了先前楚琴淵倒好並未喝的酒,姿態仿若閑聊一般,“每次一想到這句話,總有無盡的羨慕。巴不得就這樣泛舟去了。”

她今天有些不一樣,他知道。無論是哪一麵的她,都讓他如此的心動。

他默然,隻是專注地看著她。

她抬頭看著月亮,“無論什麼時候,月亮總是這樣的圓。”

他隨著她的眼光看去,歎道:“古今同一月,人間各西東。”

“你會死的。”她看著他,遞給他一杯酒,“無論這場仗是贏是輸,靜睿王是不會讓你活著的。”她手中握著的酒杯已經灑出了半杯酒。

他握住她的手,取走了她的酒杯,放在她的唇邊。她看著他,默默喝下了隻剩半杯的酒。

他一手按弦,“我不會死。”這幾個音,他彈得極其的慢,“因為我還不想死。”

她心中一動,立刻做了個決定。突然,她喝下他杯中的酒撲上前去深深、深深地吻住了他,她吻得那樣重那樣不顧一切——仿佛沒有明天。唇舌糾纏之間她把一口酒涓滴不剩地滑進了他的喉。

酒中有藥。

她看著睡在胸前的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清澈。一手撫上他如玉俊秀的臉,“真想再聽你叫一次我的名字。我怎麼會看著你死?我當然不能讓你死。”

她知道有一個方法可以從淮斟的手裏救他。

幾乎是蝶悱惻一離開楚琴淵就醒了,他的目光在今晚的月光下格外妖異,鬼魅的味道竟然和淮斟一樣重。

她的藥怎麼可能瞞得過他?隻是月華——他撐起身體半坐在船上,看著江麵上的花瓣,第一次有些煩躁地深皺了眉。他開始有些討厭連她都要利用的自己。可是,沒有辦法——閉上眼睛,他任江風吹亂他一絲不亂的發——如果他不這麼做,那麼今後死的就不光是他一個人了。

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貪心了?已經不光是想讓自己一個人活下來,而且還想要贏得他奢望了很久的、有了她的未來。所以,月華,你“必須”要諒解我。

兩個時辰以後,淮斟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蝶悱惻端著茶進來了,淮斟放下筆有些驚訝,“悱惻,還沒睡?”

蝶悱惻倒了杯茶端給淮斟,“王爺就快要出征了,這次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回來。”

“怎麼,怕我這一仗會打輸?”淮斟接過茶杯潤了潤喉,讚道,“好茶!王府上下再也難找出第二個把茶泡得如此之好的人了。”

蝶悱惻淡笑道:“王爺喜歡就好。”

“坐。”淮斟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找我有事嗎?”

她依言坐下,“王爺之前許我的三個條件,我想好了一個。”

“噢?”淮斟玩味地笑了,“不會是想要我的命吧?”

蝶悱惻看著他,無比鄭重,“王爺,悱惻的第一個條件是——請王爺讓楚琴淵在這次對西塞的戰役中全身而退。自從七年前我帶給你楚琴淵的血,你就該知道他並不是皇上的兒子。”那血,其實是她當時臨時找了來糊弄淮斟的。

她隻曉得淮斟之所以會想殺楚琴淵是因為楚琴淵的母親是當時皇帝寵愛的昭容,卻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被逐出宮外,生下楚琴淵。而後他又被楚門收養。對於淮斟來說,他絕對不會留一個將來競爭皇位的隱患在宮外。

淮斟掀開茶蓋的手頓住了,他定定地看著跪在麵前的蝶悱惻沉默了很久,突然他把茶杯原封不動地放好,“悱惻,你變了。”

蝶悱惻咬唇道:“王爺,悱惻依舊是王爺的悱惻。”

淮斟露出了他那一貫輕柔至極的笑,“好,我答應你。但是我也要和你說句話,”他站起來扶起蝶悱惻道,“對於你,我是喜歡的——你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