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院長來看趙英傑,當然還是因為他是個人才,不希望他“沉淪”下去。他希望他進修結束以後,回到市歌,一切會重新好起來的。但趙英傑卻不想回去,隻想調離。當然,他沒有說出來。對著老喬,趙英傑動情了。他是真感動。他感覺老喬對他,就像父親疼愛犯了錯誤的孩子一樣。那天他喝多了,醉了,在老喬麵前流了淚。而老喬從心底講,真的沒有想到趙英傑會想到調動。
他辦手續那天,老喬也挺傷感的。
老喬是真的舍不得他走。
在老喬的眼裏,趙英傑除了那件事,真的還就沒有什麼缺點。而那件事,在文藝界,似乎也算不得什麼太大的錯誤。況且,也已經平息下去了。
趙英傑所以後來能調進省歌,當然是茅海燕幫的忙。茅海燕為他,找到了省裏的一位主管意識形態的領導,——就是那位長著那張馬臉的副書記。因為有上麵領導的指示,調動當然就很順利了。再說,過去的事也已經慢慢平息了。林青青的丈夫再沒有鬧過。事實上,在發生了那次風波後,也再沒發生過。世上的事有時非常奇怪,當你以為一件事很簡單時,它偏偏很嚴重;而當你以為它很嚴重時,它卻又非常簡單。林青青的丈夫當時來鬧事,大家以為以後一定是很嚴重的,誰知後來就沒聲了。突然就沒聲了。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人們現在關心的是鄭蘭蘭。因為鄭蘭蘭堅決要離婚了,可她的公公——馬副局長,卻堅決反對兒子媳婦離婚。當然,他的阻攔作用是非常有限的。
此時,人們看到,趙英傑和漆曉軍卻又和好了。不,用“和好”這個詞並不準確。隻能說是漆曉軍“原諒”了趙英傑。其實,漆曉軍是否真的原諒了,誰也不知道。表麵上看,好像是原諒了。但趙英傑知道,事實上並沒有。她不可能原諒的。一顆心,要是已經被傷害了,再要複原,那是很困難的。她所以同他複合,隻能說,是她經過反複考慮和權衡之後所做出的一種無奈選擇。
她不想讓這個家破碎。
這樣做,漆曉軍並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孩子。當然,這裏麵其實還有父母的作用。父母希望她“委屈”個人,而“成全”大家。而趙英傑,經過了這場折騰後,變得比原來更小心了,也更膽怯了。在她的麵前,他有了一種負罪感。經曆了很長時間的痛苦之後,他認識到:愛,有時候是一種錯誤。
愛得越深,錯誤越重。
趙英傑感覺自己非常的愧疚,愧對孩子,愧對妻子,也愧對林青青。甚至,他感覺有些愧對市歌。好在現在他調離了。現在宗海成了紅人,大報、小報、電台、電視台,都有宣傳。《虹》晉京,引起了很大的反響。中宣部、文化部的領導,都做了充分的肯定。有時,他禁不住在心裏想:如果他不是出那件事,那麼,紅透了的一定是自己。
毫無疑問!
而林青青,就像失蹤了一樣。他相信林青青可能是有些怨恨他的。然而,他是多麼的無奈啊!
一直到進修結束,他也沒有再主動和她聯係。但是,雖然他沒有主動和林青青聯係,但他內心的痛苦,一天也沒有減輕過。時不時地,他都會想到她,而過去的那些事,就像放電影一樣,在他腦海裏一幕幕地過。大概是他從上海回來不久,有次在大街上,無意中碰到方言和王瑤。王瑤告訴他,說林青青已經離婚了。王瑤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著趙英傑的眼睛。她以為趙英傑在聽到這樣消息後,會眼睛一亮。可是,沒有。當時的趙英傑,正是疲憊不堪的時候,他正在為自己的出路而犯愁(那陣子,他一直在找人,托關係。他想調動,都快想瘋了。他也找過茅海燕,但她卻總是忙。他感覺自己像是走到絕境了)。
他想愛,可是他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愛的能力了。
趙英傑當時感覺自己在她的注視下,身體逐漸縮小,仿佛成了一個侏儒,猥瑣得不行。事後,他也想過要主動聯係她,可每當拿起電話時,想對她說些什麼,可考慮一下,就又猶豫著放下。如此反複,至少也有二三十次。而在心裏想著的,他已經是數也數不清了,也許是上百次,也許是上千次。
她離婚了,而他卻一切如舊。讓他驚訝的是,她離婚了,居然沒有告訴他。不,事實上他內心並沒有太多的驚訝。他已經感覺到,林青青對他一定是有恨的,她在有意地疏遠他。在這場愛情中,她肯定認為負心的是他。
趙英傑的內心裏羞愧極了。
毫無疑問,林青青是受傷者。而且,可以肯定,傷得不輕,遍體鱗傷,一直傷到心了。
趙英傑卻感到自己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