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麻油雞蛋，好好過日子，他拿了鋪子還要金子，根本一點活路也不給我們留。先前還說不信他便砍去他的手，也是上下嘴皮子一碰，演得一出好戲！
我當時惱極了，罵他求他，捶他胸咬他手，怎麼都掰不出那錠金子，後來不知怎的，看到了灶台上的刀，拿起來就砍了下去，一刀接一刀……過了許久，他還躺著，一動不動，我才知道，我殺了人……”
小楊氏說得聲嘶力竭，堂上眾人默然聽著，無不動容。
金大娘先前的供訴，相較小楊氏，細節模糊，顯然小楊氏怒極殺夫，更站得住腳，但處理碎屍，混肴斷案，卻仍有不明之處。
司徒熠眼明心亮，搶先開口：“豆腐男死了，處理屍身的，想必也有金大娘一份吧。她先前供訴碎屍運屍，無一錯漏……還有陳究……”
小楊氏愣住，臉色煞白，她主動認罪，自是希望了結此案，不再牽連他人，沒想到，在巡檢司眼裏，金大娘幹擾斷案，依舊罪罰難逃。
小楊氏坐下的墊子下，滲出殷殷血跡，旁人未留心。低著頭的金大娘卻猛然抬頭，大喝一聲，似笑似泣：“夠了，小楊氏方才一通胡言亂語，不過是仗著自己有孕，可免重罰，想為我老婆子分擔罷了。堂上大人們聽好了，殺不孝子，保鋪麵，都是我老婆子一人起的主意，跟旁人無關。
至於碎屍運屍，我同陳究相識是早，可也是自己偷偷借了他的船，做下的事。後來我瞧船上血跡還未擦盡，怕他起疑報官，才約他私會定情。
一切罪孽，都是我為保家產，殺了一個不孝子，橫豎就是一命抵一命，大人們莫再折騰旁人，我來賠給他便是！”
金大娘尖叫一聲，猛然衝向一旁的石柱，迎頭便撞。幸而淩暮四眼疾手快，上前拉了一把，撞擊的勢頭減弱，咚一聲，還是磕出了血跡。
地上的小楊氏慘叫一聲，煞白著臉，捂著肚子，也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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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司官廨的後門開了一道縫，永義藥鋪的夥計來來回回走了幾趟，總算把要用的物品備齊。
街道司眾人在庭院裏站著，誰也沒心思說話。
又過了兩個時辰，孫庸醫滿頭大汗從廂房裏退了出來。
小楊氏的孩子終究沒保住，金大娘傷勢不重，隻是聽到小楊氏孩子沒了，人又昏了過去。
孫永義就著小僮打來的熱水，將手臉抹了又抹，還是沒忍住，抱怨了一嘴：“都是街坊鄰裏的，平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當初豆花也沒少喝，怎麼審個案子，要將人折磨成這般……”
張耀拉下臉來：“你個庸醫，管好自己的事便是。我大人斷案，哪由得你來指指點點，那豆腐婆媳，犯下的可是殺人碎屍的大案，我們大人讓她坐著回話已是優待，難不成還要我端茶倒水來問話？”
小楊氏成日憂思，胎像不穩，也不是這一兩天。
孫永義知曉內情，也不同張耀糾纏，反另撿了話頭來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先前豆腐男不過嬌氣些，後來沾了賭贏，才走了歪路。那個出錢的賭檔，禍害人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街鄰們不是沒有反應過，大人們忙著自己的事，有誰管過，還有小楊氏和金大娘，早前為了豆腐男，吵得不可開交，日子過得一團亂麻，小楊氏也幾次三番鬧著要尋死，大家都裝看不見，也沒人管，沒人幫……”
孫庸醫如今年歲大了，對錢財看得淡了許多，倒起了回饋街裏的心思，看不慣的事情是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會說道理了。
張耀啞然，先前金大娘舉報賭檔，小楊氏鬧別扭，他們也不是不知，隻是當時忙著自怨自艾，對於旁人之事，確實不大上心，如今被孫庸醫拿出來一說，也自覺理虧。
謝洵填完了案卷文書，從書房裏走出來，認認真真給孫永義行了個禮，頗為鄭重，言辭也是懇切至極：“孫大夫說的及時，街市不興，確是我街道司失職在先。當初若能及時響應街鄰，或許今朝也不至於發生此等人倫慘劇。往後還望孫大夫不吝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