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娘說得興致勃勃,沒注意到孫如意已然皺起眉頭:“金大娘,蘭姐姐說的,你還是沒真正明白……”
“我明白,明白的,就是氣人的事總忍不住再叨叨幾句……”金大娘忙不迭解釋,依舊囉裏吧嗦的風格,“現在想想,計較這些,也沒有意思,我生下來,做金家女兒,死鬼媳婦,還給那不孝子當娘,忙碌了一輩子,唯獨沒有好好做過自個兒。姐妹們勸我的話,我是真開竅了,糊塗了半輩子,不想再為別人活了,我要過自己喜歡的日子!”
一個女子接茬:“做豆腐?!”
金大娘豪邁撫掌:“沒錯!我喜歡做豆腐,豆花、豆漿、炒豆,我拿手的很,小時候爹娘雇的幫工,沒一個做得比我好,後來我總想著掙錢填他們賭鬼父子的窟窿,全然失去了創造的樂趣。現在我得空了,都說南人愛吃鹹口,我想試試鹹口的豆花,還有豆漿!”
金大娘熱情滿滿的暢想,得了好幾個姐妹的捧場,隻是小楊氏依舊苦著臉:“我還是有些怕,我家男人先前,你們也知道,欠了好多債,光是我知道的,就還不完。如今他雖不在了,那些討債的,怕也要纏上我們……”
“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些借錢放貸的,也屬於道上混的,也有講究,說禍不及妻女……”
眾人七嘴八舌寬慰:“事情還沒發生,你就擔心成這樣,還怎麼生活。再不濟,我們姐妹在,總能想到辦法的。先前那個迂腐大儒,引經據典說女子學堂未有先例,可我們不是照樣……”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反而換上一聲暴喝:“誰!”
孫如意耳尖,聽到偏門的門扉被撞得“吱呀”一聲,便讓大家收聲。
暮四低頭,看到黑犬疾風攀著她腿,激動搖尾。
“你怎麼在這……”暮四無奈抱起疾風,一轉頭,看到謝洵卡在狗洞裏,一臉急切望著自己。
“……”
正堂裏,孫如意帶著眾人四下察看,要將偷聽之人翻找出來。
偏門外,暮四收拾妥當,吸一口氣,主動推開了門:“是我,看到你們在說話,不敢打擾,但也忍不住想聽。”
見到暮四,孫如意板起臉:“你怎麼跟到這兒來了,到底想做什麼!”
小楊氏見到暮四,也有些緊張,急急忙忙和眾人介紹:“她是淩暮四,街道司的官娘子。”
此言一出,大家的神情都有些緊張,雖說集會中說的話並無不妥,可惹來了官差,總歸讓人不安。
暮四當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瞞不住,也會引起眾人警覺,可她毫不在意,隻管盯著那個叫蘭姐姐的女子看,將她的表情反應盡收眼底。
她很平靜,毫無波瀾。也可以說,心思深沉,深不見底。
暮四低下頭,神情諾諾:“如意你別誤會,我不是跟蹤你過來的,我,我……”
“她是被我救過來的。”
暮四腦子急轉,想著如何三言兩語消除嫌隙,卻聽到蘭姐姐開口解圍,發聲溫柔卻也極有力量:
“你覺得難堪,說不出口。但我要同你說,這裏沒有人會嘲笑你,教育你。身為女人,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碰到過類似的事,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們的錯,該受罰的,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