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廨之內一片忙碌。單無霜則主動請纓,前往花圃調查。
四個受害人,有三具屍骨,皆埋於後山,唯獨閑漢之屍,被埋於花圃。依謝洵推斷,凶手行事似有章法可循,那這諸多相似中的不相似,很可能藏有最為重要的線索。
單無霜便來問花圃之主,乃是一位中年花匠,問他關於木蘭花的情況。
花匠立刻打開話匣子,開始狂倒苦水。
往年他這園中,種的都是芙蓉。年初聽聞今年木蘭將盛行,其價不菲。但木蘭生長也需兩載時光,直接播種已來不及。
為追趕時風,他不惜重金購入木蘭成株,悉心移栽,好不容易花開滿園。近有,一大戶人家,欲購帶根的木蘭裝點庭院,本還以為是大單子,結果一挖,就挖出一隻腐爛的手。
單無霜又問花匠,何人知曉他改養木蘭?又有何人來常來花圃?
但花匠卻根本不回答單無霜,隻是不停地抱怨。後來那大戶人家嫌他園子木蘭晦氣,不買了,且此事傳開後,更是一點生意都沒有,愁得他最近頭很痛,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花匠歎息道,若官娘子願賞臉購花,說不定他就能心情好,頭就不痛了,有些答案就能想起來了。
單無霜看花匠這無賴樣,僅有的耐心也被磨光了,不願再與他多費唇舌,直截了當指出事情要害。
“如今命案頻發,死者眾多,你也有所耳聞。但其中細節,你可能未曾留意——所有死者埋屍處,皆植有木蘭。
若那凶手習慣以木蘭為記,將屍體藏於木蘭下,而你又恰好臨時改養木蘭。那你改養之前,必定與凶手有過照麵。”
花匠臉色頓時一僵,心中湧起一股後怕。
“你且先靜下心來,仔細回憶這半年種種,一旦有所發現,再來街道司尋我。切記,也別拖太久,不然,等凶手先想起你,前來滅口,一切就來不及了。”
說完,單無霜就利落扭頭離去,花匠將單無霜的理論翻來覆去琢磨了許久,突然醍醐灌頂般鬼叫起來:
“官娘子,留步啊官娘子,我是真想不起來啊!”
張耀做事經驗雖淺,卻不缺智慧。
他聽仵作說那豆腐男的屍身發現最晚,遇害也是最晚,從他入手查線索,一定是最多、最直接也最有效。張耀便自告奮勇,攬了豆腐男的線索來查。
豆腐男本居於街道司轄下,論起來也是半個熟人,張耀上手,比巡檢司那幫人,也更熟門熟路。不消三日,就將豆腐男摸了個底朝天,諸多線索彙聚一起,勾勒出他的生平,一字總結,渣!
這廝常年混跡賭檔,十賭九輸,滿地榨錢。聽說總是上半夜怒罵老婆,下半夜吊打老娘,天不亮就敲棺材李孫庸醫的門,要借錢,說被放印子錢的盯上了,混得人憎鬼厭,自訴死裏逃生了有十回不止。
棺材李和孫庸醫爭得麵紅耳赤,一個說豆腐男不配做人子,一個說他無福當人夫,總之是豆腐西施家門不幸。張耀卻聽得兩眼放光,欠債不還該打,作孽妻母該殺,愛太深就會恨太絕,小楊氏和金大娘,嫌疑最大!
張耀揣著滿腦袋歪理,興衝衝回官廨休整。
見到蕭影還埋頭在浩如煙海的口供卷宗裏編纂索引,自得之下,又忍不住出言指點:“大人的破案思路也是猜測,你做了一半,察覺不對,就該及時調頭……”
蕭影頂著一臉墨跡抬起頭來,目光混沌又愚蠢,顯見缺食少眠。
張耀看他在每個受害者的案卷上都密密麻麻做滿標記,也是搖頭:“你看你自己總結的,閑漢四處跑腿得罪人無數,過得像個無賴,可因為拳腳力氣大,別人也拿他沒辦法;豆腐男,細皮嫩肉從不做事,賭錢欠債,家裏家外都不能見人,過得跟個老鼠一般;大儒,年紀大輩分高,為人所敬重;美髯公,專騙貴婦,男人又羨又唾,女人又愛又恨——幾人雖同是被投毒放血再碎屍,可身份地位,為人處世,全然沒有共通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