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洵開口：“時辰不早了，不如一同用餐？”
暮四抬頭望去，隻見日頭偏西：“確有些餓了，大人你請？”
“好。”
正當二人並肩漫步，暮四忽覺一陣甜香隨風飄來。
循香望去，河邊一小攤上，整齊擺著精致的鴛鴦糕上，外皮金黃與奶白交織，宛如一對鴛鴦。攤主正熱情吆喝：“鴛鴦糕，甜而不膩，吃了伉儷情深，百年好合。二位客官，不妨嚐嚐。”
謝洵注意到了暮四的目光：“你想嚐這鴛鴦糕？”
暮四是想吃點甜的，但考慮到這鴛鴦糕的寓意，不太妥吧？
暮四還糾結著，謝洵已經取來兩塊鴛鴦糕。
暮四環顧四周，見河畔不少男男女女正互相喂食，或羞澀或歡笑，情意綿綿。
暮四微微紅了臉，含羞接過謝洵手裏的鴛鴦糕。
鴛鴦糕的甜意瞬間在舌尖化開，比她以往嚐過的任何糕點都要甜，不然怎麼會甜到她心坎裏了呢？
兩人捧著鴛鴦糕坐在河邊，靜默無言。謝洵雙眸深邃，凝視著水麵，似在沉思。
暮四悄然側目，偷偷看著身旁的謝洵。河水在夕陽的餘暉下泛起金光，那金光灑在謝洵臉上的輪廓，使得他好看的麵容更顯奪目，暮四都有點看呆了。
“你不是說肚子餓嗎？為何鴛鴦糕隻嚐了一口，一直看我？”
暮四被戳穿，雙頰更紅，卻不肯示弱，狡黠反問謝洵：“大人都不曾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呢？”
“我確實在看你，一直在看你。”
暮四微愣，順著謝洵的目光望去，隻見河麵倒映著她的影子，隨著水波搖曳，若隱若現。
“與老傅他們嬉戲怒罵時，油滑風趣的你；喧囂街市中巡邏時，漫不經心的你；幫馬寡婦解決紛爭時，聰慧機密的你；整治吳三娘欺客時，鐵麵無私的你；還有當下水中，靈動無比的你，隻是這水紋遮擋，顯得你好模糊，讓我總看不清楚，看不真切。”
暮四心中一陣悸動，沒想到大人，原來這麼關注她。
暮四鼓起勇氣：“大人何必隻隔著水紋看我呢？我就在大人身旁，大人抬起頭來，豈不是能看更清晰？”
謝洵竟真如暮四所言，將目光從水麵上的倒影，移到了身旁的她。
暮四仿佛受到了鼓舞，又咬了一口鴛鴦糕，隨即大著膽子開口：“先前大人與我說，要給我一個答複，是什麼？”
謝洵沉默了，似乎在斟酌言辭。
暮四覺得臉燙燙的，不知是被晚霞照燙的，還是羞燙的。此時此刻，這麼甜的鴛鴦糕，這麼美的夕陽，這麼輕柔的暖風，還有眼前這麼好看的人。不管謝洵的答複是什麼，她都有點想聽。
“大人就直言吧，我都能接受。”
“說清楚也好。”謝洵點點頭。
“淩暮四，近日來，我收到不少關於你的投訴，皆稱你公務疏忽，常有懈怠之態。我親自觀察，大多屬實。”
“啊？啊！”暮四麵色一怔，有點茫然。
“今日特意邀你同巡，實為考察你之行事。結果，有快馬疾馳，易傷行人，你卻視而不見；老嫗占道經營，阻塞街道，你也未曾規勸，反有買花之念。”
暮四有點不知所措：“大人，那花……我以為，是你想買……”
謝洵輕歎一聲：“我不過隨口問一聲物價，反倒是你，眼睛都移不開了。”
暮四心中一緊，仍不死心：“那老翁絆倒之事，分明也在我管轄區域，大人何以隻罰他人，唯獨不責我？”
謝洵聞言，眉頭微蹙，麵露沉思之色。
暮四見狀，緊張中夾雜著激動，或許還有戲！
然而，謝洵又歎一口氣：“司裏最近風氣散漫，我原考慮將你革職，以儆效尤，故而不必再施罰金。”
暮四聞此噩耗，如遭晴天霹靂，心中嗡鳴不斷，猶如天旋地轉。對於謝洵隨後詳列她所犯的過失，被投訴的種種，以及革職的緣由，全都化作一片混沌，無法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