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懨懨巡了剩下的路程,要回官廨,途中卻看到張耀和單無霜那組,神色輕鬆,衣衫整潔,還在同服役的高天霸有說有笑。
打聲招呼問起來,說是也忙了一天,但看著卻是很閑的樣子。
蕭影累得快邁不過官廨的門檻了,腦子卻還轉個不停,拉過暮四說悄悄話:“我記得小僮說按大人的吩咐,要我們去巡翰言街……”
暮四皺眉,蕭影隻得再提煉重點:“大人要你,巡翰言街……那日午後垂釣,他同你聊過之後,神色一直不好……”
暮四恍然,眉頭大皺,難道就因為自己同大人收利息,所以被暗戳戳穿了小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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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工,大人和老傅也沒回來,想來部司堂會自有磨人的地方。
穿小鞋的猜測,暮四無從對峙,隻能暗中觀察。
第二日,又要巡街,暮四學精了,嚷嚷著要熟悉環境,提出和張耀那組換地盤,搞輪值。單無霜欲言又止,但也不好拒絕,隻得應了。
西街沿路,寬闊許多,做大宗買賣的鋪麵也多,行人來前已有計劃,多是進店商談,少有侵街圍路的。
“果然輕鬆許多呀!”蕭影升個懶腰,正要誇讚暮四腦子活泛,不想天公一個驚雷,嘩啦啦砸來瓢潑大雨,兩人忙奔到屋簷下躲避。
一陣簌簌後,天空洗煉一新,周遭的塵土氣盡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悠悠稠稠的臭味,揮之不散,辣眼無比。
“誰家豆腐發黴了?”暮四依著昨日經驗,還在亂猜。
街尾的店家已經找到了兩人頭上:“差大人們,快去瞧瞧吧,西街東司積水,漚出來了……”店家認準了街道司的差服,不待雨盡停,便拉著暮四和蕭影,往東司趕去。
西街地勢本就低於翰言街,東司更是建在街尾最低處,急雨一落,積水一聚,淤泥又被衝刷過來,把來不及清掃的東司堵得嚴嚴實實。
蕭影沒幹過淨頭的活計,情急之下,找了根長棍,想著先通淤堵。可東司漫水,汙穢倒湧,他瞧不清,隻管攪通,結果越攪越臭,越攪越湧,暮四閉眼不看,也被熏得要暈了。
還好高天霸也在附近,這本是他的活計,可再躲懶,也躲不掉那直衝天靈蓋的異味,一損俱損,高天霸咬牙現身,好好清理了起來。
忙了半天,暮四衣衫盡濕,一雙工靴灌滿積水,也不敢細想還混雜了什麼,總之是不能再要了。
蕭影想不通,為何自己巡哪邊就哪邊出事,找張耀問了才知道,原來昨日他和單無霜管著西街,通淤堵供熱水,也是忙得夠嗆,至於和高天霸喝茶嗑瓜子,那是東司的清潔實在搞不定,才自掏腰包,找他討教。
第三日,暮四也拿不準該選哪邊巡街。小僮卻又吩咐了新任務,說正是初一,連著幾日休沐結束,各部司點卯上工,最忙的一日,街上堵得一塌糊塗,讓他們抓快馬引交通,千萬保證一路通暢。
這活不辣眼睛,卻十足得罪人。首日上工,人人著急忙慌又火氣十足,暮四和蕭影攔下一個飆快馬的,便要挨一頓罵臭罵。起得早的多少有點官職在身,細論起來該叫大人,手下的車夫也是威風慣了,全拿鼻孔瞧人。蕭影心細,一抓抓一串,結果整條路堵得嚴嚴實實,馬車裏閉目養神的大人們也失了涵養,撩開簾子指著暮四嚇唬:
“清早堵截,耽誤大人們辦事,街道司如今連本職都做不明白了?你這女子佩劍,如此凶悍,我同你說不清楚,隻管問你家謝大人討說法!”
好麼,跨部司得罪大人,真是露臉。
說不喪氣是假的。
淩暮四挨到午休,匆忙找到老傅請教:“副主事,都是勾當官,為何我這麼倒黴,管什麼就錯什麼,莫非是得罪了上頭,是不是該打小人?”
老傅一口羊湯差點從鼻孔裏噴出來:“你想打大人?不至於。你們遇到的事兒我都聽說了,就是街道司的日常職責。”
暮四呆住,想起這幾日的狼狽,竟是平平無奇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