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裏的糾紛已然平息，一直身居幕後的主事謝洵，終於露臉點評。
“張耀，勇攔鬥毆者，過；邢天奇，口技擾人，落；蕭影，力保娃娃，過；孫如意，火上澆油，落；連不二，上報軍火鋪，過；趙運，集水滅火，過……淩暮四……”
謝洵的聲音頓了頓，似在沉思，暮四不禁抬頭，堪堪對上大人眼睛。謝洵一怔，終於下定了決定，輕啟朱唇：“後廚善後，心細；夫妻勸和，體貼；排除幹擾，急智；表現上佳，過。”
暮四兩耳如聞仙樂，恍恍然，惚惚然，飄飄然。
先前大人猶豫，竟是在組織語言，當眾誇誇。
暮四禁不住挺直了腰板，對著四下微微致意。張耀蕭影與有榮焉，圍著暮四湊得更近。
唯獨一人，就是不服：
“大人憑什麼說我火上澆油，難道那婦人抱怨的生活點滴，不是有跡可循，為何你們都要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稀裏糊塗把日子過下去就算對麼？那男人除了為生孩子出了片刻力氣，何曾真正將養家糊口的責任扛在肩上過？隻是走水時拉一拉婆娘的手，便既往不咎，也太便宜他了吧！
我原以為大人奉公愛民，和別的男子不同。沒想到，到了家務事裏，一樣裝聾作啞，隻管勸和。不，大人更可惡，表麵一套清官樣子，背地裏一樣要吸我們女子血肉。我孫如意有眼無珠，差點上了你的當，這個勾當官，不考也罷！”
孫如意憋著一口氣，指著謝洵罵了個痛快，隨即不等放榜結束，自顧自挺胸抬頭出了鋪子，也是一點留戀沒有。
張耀：“她說的我聽不太明白，不知孫庸醫那兒藏了些什麼禁書，還是馬寡婦後娘使壞，亂教了規矩……”
暮四瞪一眼張耀：“聽不明白就先記著，她說的並不全錯。”
張耀不服，抬頭看大人找同盟，卻見謝洵也垂著眼，若有所思，一時之間更是迷惑。
老傅跑來打斷，畢竟這場複試耗時許久，生生拖過下工時辰，將他的五髒廟拖得四大皆空。
“恭喜諸位過榜考生，明日街道司官廨點卯，即入終考。”
沾沾自喜的蕭影暮四被說得心涼半截：“考考考，大人隻有這一招麼，為何沒完沒了？”
忙著下工的老傅也是一臉心累：“街道司何時如此熱門，別處不放職缺麼，大人也是，考癮甚重，複試的，四十個裏直接篩出五個，不方便麼？”
張耀已經開始懷疑自己聽不懂人話了：“參加複試的是四十人？”
老傅：“人太多，分了兩撥文試複試，如今還篩有十人，明日終考，你們就會碰麵，對了——”老傅指指暮四，“昨日也是這間鋪子，有人一樣被大人誇讚了，詞比你的隻少一句。”
蕭影慣會抓重點：“你是說職缺隻有五個？”
老傅遠遠被謝洵瞪了一眼，腦中“謹防泄密”之弦終於繃緊，但也不好再多解釋，隻管凶道：“招這麼多人作甚，津貼很充裕麼？”
隔日一早，老傅領著通過複試的十位考生，來回繞好幾個街區，大致介紹了街道司的管轄範圍。徒步穿行數個時辰，連暮四步伐都沉重起來，更別說體弱的蕭影，都快喘不過氣來，隻得搭著張耀的手臂勉強前行。
蕭影回想起之前，為協助大人闡述複稅之弊，曾走訪並測量過各部司管轄區域。對照街道司現今的管轄範圍，似乎擴了不少？
“唉，要不怎麼得廣招人呢。”老傅臉上看似苦惱，更多的卻是得意。
考生之間也私底下交談，覺得這街道司管得地盤越大，便越顯風光，到時候油水也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