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錢袋的小偷手勢快，但體力一般，跑過長街拐進小巷，也覺得脫力。
萬幸追人的那位，更是廢柴，開跑時喘氣聲比他還大，漸漸也沒了響動，竟是沒追上來。
小偷鬆一口氣，頓覺今日幸運過頭，果然開張大吉。
不想一抬眼，路口那側，一個提劍的女子正居路中，好整以暇，專等逮他。
小偷無奈，岔入途中暗巷，又覺晦氣，眼見一堵矮牆封了前路，竟是拐進了死巷。
外頭，謝洵堪堪露頭，見了暮四，目露欣慰：“暮四，非你職責，為何跟來，到底是正義心勝，熱血難涼。”
暮四撇嘴：“我就是來瞧熱鬧，看看大人如何抓賊。”
謝洵：“什麼意思？”
“大人，為民請命也要看實力，斤兩不夠強出頭，也可能害人害已。就眼下來說，你要是沒有把握拿下小偷，何必費力追他，還不是白跑一趟。”
謝洵沉吟，從暮四的話裏聽出了另一層意思：“照你這麼說，隻要我能抓住小偷，證明實力，那複稅一事，你也便隨我陳情，爭上一爭？”
暮四：“你先抓住再說。”
小偷聽著他倆討價還價，咬牙掏出懷中一把匕首，朗聲叫道：“帶劍的女的你最好說話算話，等會兒我倆打起來，你可別幫忙。”
暮四冷哼一聲，算是默認。
謝洵也不多言，抖抖衣襟，孤身進暗巷。
死巷中，謝洵穩步踱進，小偷一麵狼狽爬牆，一麵衝著虛空猛刺。
“走開，別逼我！”
謝洵頓步，緩聲開口：“你先將利刃收回去，我體弱，挨刀就死，要是鬧出了人命，上頭那女的，也不會再袖手旁觀。她飛簷走壁如此輕鬆，你肯定不是她的對手。”
暮四不知何時已經上了屋簷，手裏還變出碗豆花，邊吃邊看，聽謝洵說得在理，也對著小偷點了點頭。
小偷歎氣，收起匕首，專心爬牆，終於騎上了牆頭，隻待翻身。
謝洵又喊：“等等，你可知你拿的是一個高門貴女的錢袋……”
小偷回頭，看到謝洵也在手腳並用努力爬牆，姿勢狼狽更甚於他，忍不住惱怒回嘴：“那又如何，不是貴女的錢，我還不取呢。”
“她平日裏多的是人阿諛奉承，錢袋裏沒什麼銀兩，多半是玉石或是好友贈禮，要麼不值錢，要麼很難脫手——”
小偷愣了愣，兜手掂了掂錢袋，眉頭皺起，看來謝洵所言非虛。
趁著小偷思索的間隙，謝洵也騎上了牆頭，與小偷隻隔了幾尺之距。
“都是記了名的物件，你費時費力找人出貨，反容易被捕頭尋上門，到時還是免不了一頓牢獄之刑。”
小偷心一橫，又將匕首掏了出來對準謝洵：“聽你的意思，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左右是不給我留活路。”
謝洵搖了搖頭，伸手：“把錢袋給我，我替你還回去，你的娃娃還在等你回家。”
小偷愣了愣，語帶顫動：“你怎麼知道我……”
謝洵：“你的衣裳還算整潔幹淨，隻是膝彎處還有肩頭，有小小的手印腳印重疊，我便猜你是有孩兒常繞膝下。你也很疼娃娃，常常馱著他嬉鬧玩耍吧。瞧你行竊動作不甚利落，想必此次也是初犯，應當是真的遇到了難處，不得已……若能回頭，便不算晚。”
小偷已然紅了眼眶：“孩兒娘重病，一天拖一天，我拿不出錢買藥。東家關張，我也結不到工錢，娃娃餓得嗷嗷哭，我回家也沒有臉麵見他們娘兩兒……”
“你是他們的指望，一步踏錯，萬難回頭，切不可走偏了路。”謝洵幾不可聞歎了一口氣，“家中斷糧，確實難熬，街道司如今還有青衫子缺職，雖活計繁瑣薪資有限，也可解你燃眉之急。你若從此還歸正途，我也願意為你擔保，預支工錢養家。你若有意，可前往官廨報道。”
謝洵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小偷如獲大釋，慌忙跳下牆頭，一通跪拜。
“多謝大人，我願入職，這就去街道司官廨。”
謝洵頷首：“既有了前途奔頭，那便將錢袋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