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雞鋪門前,三具棺材橫臥,孫如意與馬寡婦這對孤女寡母,相視而驚,愣然失言。還是躺於棺材裏的孫永義反應迅捷,輕敲棺木,喚眾人都起身說話。
手持火把的馬寡婦與孫如意,立於棺外,火光於夜色中搖曳,映照著坐於棺材中的孫大夫、吳三娘、棺材李,各個都麵色凝重。
原來,棺材李與吳三娘亦對高天霸的頻繁勒索忍無可忍,決心今日幹脆跟他們拚了!二人紛紛從各自棺材中取出備好的武器。
見吳三娘手持拔雞毛的鑷子,棺材李緊握拋光棺木的刨子,孫永義的沉默如雷聲滾滾,震耳欲聾。
他隨即輕歎一聲:“你二人這般,是要拔高天霸一根汗毛,或是削他一層死皮?”
此言一出,棺材李與吳三娘麵露尷尬,二人默默將鑷子和袍子收於身後。
“既行事,需果決,要麼不為,要麼……就一擊必中,永絕後患。”孫永義取出一把刀,看似鋒利,寒光凜冽,仔細瞧,刀身還有缺口,顯然有些年頭了。
吳三娘頓時恢複了幾分自信:“你這把破刀,不就是馬寡婦枕頭底下防身那把,也未必比我倆手頭的家夥強多少,畢竟你這一把老骨頭的,還能近得了那惡霸的身?”
孫永義淡然一笑,從容拿出一包藥粉:“此粉可令人暫時失明,開館之際我便撒出,待他們看不清慌亂之時,我便上前,一刀紮入高天霸心口。”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隻是敘述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眾人聞言皆驚,棺材李與吳三娘雖先前也言反抗,但不過是想威懾一下高天霸,可孫永義如此,是真要與高天霸他們拚命啊!
馬寡婦不可置信:“你找我拿刀時,可不是這麼與我說的!”
孫如意更是淚眼婆娑:“爹!你這是何苦啊!”
“就料到你二人會有此反應,故一開始才沒有明說。難道你們真以為僅憑揮揮刀,就能嚇退那些惡霸嗎?”孫永義歎息著搖了搖頭,“他們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對這種場麵早已見怪不怪。若不能一次永絕後患,之後隻會招來更猛烈的打壓與勒索。”
眾人默然無聲。
“高天霸就是一頭永不饜足的惡狼,一但被他盯上,除非被吸食殆盡,是不可能罷休的!倘若有朝一日,我們連錢財都無法奉上,他必將覬覦我等店鋪;店鋪沒了,還有妻女,你這個人,都是能找人牙子換取錢財的……”
孫永義的話,如一記重錘,震撼眾人之心。
原來對惡人一味的退讓與忍讓,非但不能令其罷手,很可能會招致更加慘烈的後果。
棺材李麵帶憂慮:“可等高天霸他們來了,這天都快亮了,其他鋪子也要開張了。高天霸他們人多勢眾,縱使你僥幸殺得了那惡棍,也根本沒時間處理屍首。屆時眾目睽睽,你可是當街行凶,罪無可恕呐。”
孫永義長歎一聲:“咱們都是無權無勢、本分經營的生意人,並無強大靠山可依。”他拿起手裏的藥包和刀,“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良策,能與那些潑皮惡霸抗衡呢?”
眾人或沉默不語,或搖頭歎息。
孫永義眼神堅定,毅然道:“事已至此,唯有一博。橫豎皆是一死,至少此法隻犧牲我一人,你們尚可保全。如意、秀芬,我已在藥鋪櫃台的抽屜裏留下了書信,之後所有安排,皆在信中有詳述……
馬寡婦與孫如意早已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孫永義轉向棺材李與吳三娘,深深一禮,鄭重道:“棺材李、吳三娘,我家如意尚且年幼,還望二位多加關照。”
吳三娘抹去淚水:“孫大夫你放心,我定把如意當成自己女兒,照顧到她出嫁。”
棺材李亦鄭重承諾:“就算如意她日嫁人,我們也是她堅強的後盾,絕不會讓如意受半分欺淩,還有秀芬,我也都替你護著……”
太陽漸漸升起,地麵上的人心卻越來越沉了。
高天霸率眾手下如期而至,目光所及,卻是一片茫然。
隻見街口三具棺材並列而臥,根本分不清哪具是自己收取錢財所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