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洵回官廨,空空蕩蕩,連小僮也偷溜出門了。
隻有老傅毅力驚人,還在嚐試新街剛出的炸黴豆腐。這家顯然是名聲大過手藝,越吃越臭,等看到謝洵的臉色,更是食之無味。
謝洵臉色更臭,仿佛掏錢上當的是他:“難為你找到如此味兒重的吃食,老傅你既有此能耐,幫司衙裏調些得力的人來,可好?”
“大人想要什麼樣的人手?有個標準,方便招募。”老傅吞下最後一口吃食,毀滅了證據,對應起來就從容了許多。
謝洵不疑有他,思索一陣果斷開口:“功夫好、腦子活,還得肯奉獻!”
屬於是典型的既要又要還要了,能集齊這些優點的,大人都得管他叫大人,豈是他老傅能調來的?
也不知謝大人今日是被誰刺激了,竟發出如此失智之言。
老傅不忙著撞槍口,隻顧往下順毛:“我朝不乏能人,吏部銓選的舉人都是身懷絕技,隻是司裏津貼所餘有限,新人薪資概從此出,怕是捉襟見肘。若將挑選標準降低一些,咱們用錢也可鬆快些。”
謝洵點點頭:“有你我調教把關,愚鈍些也可,有功夫傍身就更好。”
老傅不解:“大人為何單執著功夫這一項?”
同僚裏張耀和他都有些拳腳功夫,淩暮四一身輕功倒是飄逸的很,但她惜力的很,尋常不展示,所以到底是誰的功夫,叫大人如此驚豔不放?
謝洵不知猜出了他幾句腹誹,不自然地咳了兩聲,再降標準:“沒功夫也無妨,總歸人要勤快。”
老傅大喜:“此等人才,眼下就有,還不止一個!”老傅鬥膽伸手,在大人麵前比劃出三個指頭,自顧自盤算起來,“淩暮四,功夫好。蕭影,算力一流,也算腦子活。張耀,著急破案領功,什麼都肯奉獻。且三人都已領過津貼,不須額外支出,實屬上上之選!”
“……”
謝洵歎氣,本想換人,一頓分析下來,竟輪到他求人留下了。
老傅狂喜,大人上鉤,留下這群顯眼包,自己又能排到中庸之輩。
“大人,您如今位居一司主事,不可能事事都衝在頭裏,用人之道也是必修一課了,不如就拿那三人練手吧。”老傅滿腦領導的藝術無處施展,難得大人肯聽他嘮叨,巴不得把人都賣幹淨,“聽說他們仨在最貴的長慶樓裏吃散夥飯,抱團取暖呢,您要是腿腳利索些,還能趕上買單!”
“……”
謝洵擰眉心疼:“長慶樓?”
暮四這邊,席也坐得不踏實。
早先和謝洵的一番吵鬧,惹得鄰裏街坊好戲看盡,本來真真隻是為了作局,為引那暗處的宵小放鬆警惕,再冒出頭。
哪裏知道,幾句話爭下來,越說越上頭,倒真的將自己氣得半死,對謝洵的埋怨、委屈、嘲笑、戲弄……要說沒有半點私人恩怨,那真是鬼都不信。怪不得呂典史往常和她分享家中八卦,總要鄭重其事叮囑再三,說夫妻拌嘴,一言不合扭頭就撤,多說半句都是錯。怪她,沒聽勸。
張耀蕭影是真慘,無端被連累得一起休假。他們不知前因後果,卻還是因著社畜本能,選了暮四一邊,同氣連枝搞罷工。
暮四期期艾艾說了假拌嘴真置氣的真相,張耀聽得義憤填膺,怒罵謝洵狗做派,畫個空餅逗他們玩。罵了一圈又繞回來,感歎大人是真知人善用,若非摸透了暮四無利不起早的性格,還真不一定能調動他們如此積極加班。
暮四再次被內涵了,該死的實情,格外地傷人。可是由張耀嘴裏調侃著說出來和謝洵無意中戳中,難堪的程度怎麼就差這許多。
暮四認真思考一番,得出結論,張耀說歸說,做事同她半斤八兩,總有接到回旋鏢的那天。可謝洵他行得端做得正,說起她來居高臨下,自帶優越感,當然不能忍!
不能忍,也要忍。蕭影難得清醒,苦口婆心按下她要點菜的手:“暮四你可知,咱們的薪資中,有一半另有說頭,簡言之,窩囊費。”
“上頭的突發奇想、畫餅甩鍋、激勵鞭策……通通都是下屬的修行,光有意誌難以支撐,所以必須有一筆窩囊費,聊以藉慰。”蕭影輕歎一口氣,麵色由悲壯轉為義憤,“近日之窩囊,已遠超我所能承受,咱們憑何還要另掏腰包,自費夥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