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洵從昏沉中蘇醒，朦朧中見暮四低垂著臉閉著眼，朝他越來越近，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癢癢的，不禁蹙眉，急聲道。
“棺材呢？”
聲如洪鍾，看來是救回來了，不用背謀害大人的黑鍋了。
暮四大喜：“大人，我撈你上岸時，棺材已經沒影了。”
謝洵不知何故，氣息總也穩不下來，怕惹人笑話，倒是先發製人質問：“兩人盯梢，竟也會跟丟。”
聽他這口氣竟是要甩鍋！那不得好好掰扯清楚。
暮四：“大人你也沒說你不識水性呀，那麼深不見底的河，沉到底下，人說沒就沒了，你可知我為了救你……”說到此處，她忽然住了口。
謝洵緊追不舍：“你為救我，做了什麼？”
暮四猶豫了片刻，目光在謝洵麵上流轉，最終卻搖了搖頭：“罷了。”
謝洵心中疑慮更甚，此刻才注意到暮四臉頰微紅如霞，心中一動。
他回想起自己蘇醒時所見的那一幕，以及暮四種種反常言語，頓時恍然大悟，震撼之餘更是為難：暮四定是為了救自己，采取了古書上的吹氣療法，她一介女子……
謝洵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隨著暮四作揖行禮：“暮四姑娘，此次救命之恩，謝某欠你的。”
還算你有點良心，暮四遇軟則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大人無需如此客氣，這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幸好方才之事，並無旁人在場，我們可當做從未發生過。”如此便能維護暮四的清譽，謝洵想到。
暮四一聽，反而來氣了，竟突然轉身，欲往河中跳去。
謝洵一驚，連忙上前一步，緊緊扣住她的手腕：“暮四，這是為何？”
暮四回頭看著謝洵，眼中閃過失落與決絕：“我早知，以大人您這般性格，若沒有實實在在的憑證，定不願認此責。既是如此，還不如我再跳一次河……”
謝洵一時如遭五雷轟頂，未曾料到暮四平日裏看似灑脫不羈，大大咧咧，關鍵時刻卻如此剛烈決絕。
眼見暮四要掙脫掉自己的手，謝洵急忙表明心跡。
“暮四，我願認此責。”
“真的？”
“真的！”
“何時！？”暮四步步緊逼。
謝洵略一沉吟：“如今尚有許多事宜未處理，待棺材案了結之後，我必對你有一個交代。”
暮四心下一喜。看來，她為救大人而遺失的銀角，無需再下水尋覓。反正夜黑風高，大人又昏迷了，到時候賠償算賬，還不是她說多少就算多少。那加班、落水的補貼還不一並折現？
暮四了結心事，忍不住笑出聲。忽然，她意識到謝洵正在注視自己，趕緊捂住嘴巴，輕拍因下水呼吸不暢而泛紅的臉，努力裝作矜持的樣子。
謝洵目睹暮四瞬間由悲轉喜，心中一時五味雜陳。先前，他還見暮四因毀清譽而要尋死的模樣，如今隻他一份虛無縹緲的承諾，立刻笑顏如花。
他不禁想起溺水前，暮四奮不顧身跳入水中救自己的身影，以及果子鋪時，暮四向孫姑娘編造自己克妻後，朝他得意地擠眉弄眼……
原來這一切，都有跡可循。
淩暮四，恐怕早就對他生出別樣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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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五六果子鋪於翰言街璀璨開業，暮四笑語盈盈，站在門口熱情吆喝迎，周邊的街坊領裏紛紛前來捧場，增添幾分熱鬧。
鋪子內裏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一雙纖細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握茶具，細展點茶之藝，先將茶粉調至粘稠後，隨著沸水注入，謝洵嫻熟地舞動茶筅，盞中漸漸泛起細膩如白雪的沫浡，最終形成一幅栩栩如生的花生糕圖案，令人歎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