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佩趁機在他耳邊說:“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盼望見到顰姐姐,是這呆子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咱們不幫他,他精神垮了,就死定了!”
允祥無法抗拒子佩那熱切地語氣,笑了笑說:“我沒有說不幫他安排!”剛說到此,他忽然發現馬車後麵,兩個挑腳夫打扮的大漢正一路跟著車子前行。他恍惚記得,這兩個人他曾見過,在關外的時候,甚至更早,在他府門外,而且不隻是這兩個,好像是很多,多得如同一個組織嚴密的團體,而看這身手矯健,武功不凡,且精力旺盛、氣色紅潤,也不是天地會中那些常為一日三餐苦惱的民間莽漢的模樣。他立刻明白自己早已被人暗中監視,急忙命車夫走快些,而那兩個人竟也健步如飛,挑著兩柴草仍能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隨著。快步有失,一人忽地腳下一滑,險些摔倒,身形一晃間,允祥眼尖,清晰看到這大漢穿在普通粗布衣服下的一截深紅色衣襟,上麵赫然繡著一個黑色“粘”字。
允祥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嚇得急忙拉上車簾。
子佩見允祥麵色陰鬱,滿臉惶恐,也拉開車簾看了一眼,卻沒發現任何異樣,隻是接著問:“怎麼呢?怎樣安排他們見麵?”
允祥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子佩他心中那種無助和悲憤!這一個“粘”字,讓他的心徹底凍僵!那是他的皇兄雍正帝秘密組織的內務府特務機構專屬的服飾,對外稱為“粘杆處”,原本是每逢盛夏初秋,繁茂枝葉中有鳴蟬聒噪,喜靜畏暑的雍正帝便命門客家丁操杆捕蟬,故此稱“粘杆處”,而實際在其中任職者均是雍正帝藩邸舊人,且個個是訓練有素的江湖武功高手,利用絕密武器“血滴子”,四處刺探情報,鏟除異己,官居高位,權勢很大。朝中凡是被雍正帝粘杆處盯上之人,幾乎無人能逃脫罪名。允祥雖早知有此事,但因於己無幹,且隻關心民生大事,對這樣的陰暗伎倆一向不屑一顧,也就一笑置之,權當無有,萬沒想到今日皇兄居然也派了粘杆處的人來監視自己。想自己一向克己奉公、兢兢業業、忠心不二,卻也遭猜疑,更是萬念俱灰、心中委屈悲憤異常。他看著子佩那仍帶著孩子氣的臉,實在不忍心她跟著擔驚受怕,又明知風險不小,隻得說:“這些事還是從長計議吧!這輩子長著呢,時間多著呢!不急在一時!”
子佩聞言,一臉失望,想了想,忽地滿臉緋紅,輕聲說:“十三爺,這些年來,我們的女兒襄玉也六七歲了,我們母女不求名分地位,但求平安終老才好,有你庇佑著,自然無礙。隻是一來這幾年我總是隨著你來來去去,少了陪伴襄玉的時間,你公務繁忙自不必說,我也知道你不可以多去小花枝巷,以免留人話柄,襄玉那孩子,還是每天巴望著能見到你呢。我不能總是因著想見你而冷落了孩子,今後可能會少跟你出門了。二來,我……我如今這身子……恐怕……恐怕又要不方便了……”
允祥愣住半天沒明白子佩的意思,仔細讀著她眉間眼角的擋不住的母性柔情,一如當年那般嬌羞,忽然明白過來,笑著叫道:“你又有了我們的孩子?子佩啊!太好了!襄玉聰穎嬌柔,如果能再有一個男孩子,咱們兒女齊全,那才是萬事暢快啊!”允祥柔聲低喚著,將子佩緊緊摟在懷裏:“這些年總是覺得對你們母女內心有愧,當這個孩子出生,我會再做安排,或者向皇兄因病請辭,不再做這些俗物,那是就有足夠的時間與你何孩子們盡享天倫!”說著,朗朗笑了起來。盡管心中仍是充滿陰霾,但那暖暖的陽光又將他融化。
子佩一反常態地柔情似水,溫柔地靠在允祥懷裏,心中無不悲涼地想,即便那是你不再朝廷裏奔忙,難道還真的能離了你的怡親王府不成?想想女兒襄玉這幾年隨著保姆生活在小花枝巷裏,不能外出,不能見人,不能告訴她實情,甚至不敢對她提起她阿瑪,心中酸楚起來,竟不自覺滴下淚來。
“這樣吧,子佩,現在熙母妃住在暢春園,那裏比紫禁城守衛鬆散得多,後日又是大朝會,卯時至辰時兩個時辰,皇兄及京中大臣都會臨朝,防範更是鬆了好些,你就趁這個時間,輕車熟路,帶著曹頫一起,仍舊化妝成小太監進去,讓他們見一麵吧!隻是你需提前與曹公子和熙母妃說明白,時間不可太久,不可有太大聲音。還要……”他想了想,艱難地說:“告訴他們,發乎情,止乎禮!”
“十三爺!……”子佩動情地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