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鳳棲梧】(1 / 2)

若容瘋狂了!真的瘋狂了!那種無法遏製的瘋狂!

即便洞房花燭也不曾有過,即便抄家入獄也在所不惜,那一日,終於盼到了!十年啊,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歲月如霜,是否改變了你我當日的模樣?

若容喬裝打扮,一身太監的衣衫,滿臉的緊張期許,身後是也一並喬裝改扮後的子佩,帶著易水悲歌的決絕,大踏步向門外走去。

孫老太君三步並作兩步走匆匆趕出來,拉住他的手,顫巍巍地說:“若容,你……你一定要去嗎?咱家經曆千辛萬苦、跋山涉水,今日終於還能得以活命,這已是想不到的意外之喜了,萬不能再有任何差錯。如今你這樣進宮,萬一走漏風聲,可真的就萬劫不複了啊!”孫老太君已年過八旬,喪父喪夫喪子喪孫,又麵對抄家革職,種種風浪,終於將老人折磨得老態龍鍾、蒼老憔悴,全無了當日帝王乳母的尊貴。她身後,是若容之母李夫人、曹頔與百合,以及曹霑、曹霂、天香等幾個至親之人,馬綰與曹霈母子亦與家人一起抄家後來到京城,今日卻隻是在遠處屋簷下冷眼觀看。

“是啊,兒啊,不要去了!小心駛得萬年船啊!如今平郡王府深得萬歲恩寵,你長姊曹頰對我們多處照應,小妹曹穎也是經常從四阿哥府中派人前來關照,送衣服用品,咱家總算還能過得下去,再出點岔子,這全家老小可怎麼辦啊!”李夫人也追出來勸解道。

“二爺,求你再多想一想好嗎?”百合一邊攙扶著李夫人,一邊也跟著勸說。

若容環視了一圈這摯愛的家人,轉身噗通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抬起頭來,語氣堅決:“我自知是不肖之子,對不起父兄在天之靈,才致使今日一敗塗地、家破人亡!隻是世事我也曾抗爭,成敗卻不能由我!今日,請讓我不僅僅作為曹家大樹上的一枚果子,請讓我真實地做一次我自己!如果不能找到心中那個答案,我生有何歡?”

“你確信你能找到你要的答案?”曹頔忽然上前,沉沉地看進他心裏:“如果你找到的答案,卻與你心中所想南轅北轍,怎麼辦?何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下去呢?”天香聽得此言,亦是心中一震,轉眼望向曹頔,不想曹頔也正死死地盯著她,兩人目光相對,立刻驚恐地散開。

若容從胸前衣襟中拿出一本書稿,搖搖頭堅定地說:“無論是什麼結局,這故事總要有個結果!”那書,是他這些時日將前期書稿整理後苦心熬成的。

雪芹被父親的神態語氣震驚,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他走上前來跪在若容麵前,說:“爹爹,原本大人的事情,沒有我們孩子說話的餘地,但今日此事,孩兒有句話不得不說,孩兒多少讀過幾本書,我想世間事情,並不一定非黑即白,就如同爹爹要追尋的答案,並不一定隻有是和否,請爹爹三思,請爹爹答應曾祖母和祖母,無論如何,爹爹一定會回來,一定會好好的回來!”

若容心中一震,這聰慧機靈的孩子,這善解人意的孩子,他竟一眼看穿了自己訣別的心態,那癡狂靈動的眼神,那出塵超凡的心境,那是當日風華正茂的自己啊!但願情之一字,不會讓他也悲苦一生吧!他猶豫著、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馬綰不屑地哼了一聲,對若容的行為很是鄙夷。

雪芹的話立時引得孫老太君和李夫人一起淚落如雨,孫老太君哭道:“我這老冤家是那世裏的孽障,偏生遇見了你們這麼兩個不省事的小冤家,沒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俗語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幾時我閉了這眼,斷了這口氣,憑著你們這兩個冤家鬧上天去,我眼不見心不煩,也就罷了。偏又不咽這口氣。當日我原本知道你們兩個的心事,不忍活活拆散你們,可是為了曹家,為了救你一命,不得不同意了桐丫頭的主意,如今,還是俗話說的,腳下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我還有什麼話說!隻是一句,聽雪芹的話,一定要好好回來!”

子佩在旁邊急忙道:“老太太放心,我押也一定把他押回來!十三爺一再吩咐,隻有兩個時辰的時間,曹公子如果決定進去,還是快快走吧!顰姐姐那裏還在等著呢!”她原本想說,如今已然告知顰如今日若容將與她相會,如若容臨時改變主意不去了,那,她還真怕顰如會出點什麼意向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