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章 烈火燃燒者的降臨(3 / 3)

即使如此,岩切等人還是硬著頭皮撐住的原因就是為了守護優毅他們。同時,也是盡可能地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因為得到自由的屍人會襲擊老百姓。

「可……可惡……」

右手仍架著,左手支撐著身體的勇生打算跳出身來。

「不可能的。你已經到達極限了!」

「我……我一定要開槍……牠是智笑美同學的仇敵。我恨之入骨的敵人!」

恨之入骨的敵人……

所謂的憎惡,就是會受到強製、不斷增強的情緒嗎。

就連在一般的心理狀態下,憤怒與怨恨也會滿溢在心,隻要一有空隙就伺機潰堤而出。

從遮蔽物露出了半身,勇生拿著對準。

再怎麼扣下扳機,槍身也隻會空轉而已。就算沒有發炮,勇生的身體還是發出了痙攣,嘴角張開,宛如延髓被施以電擊的可悲實驗動物一般。

「呼……呼……!」

「振作啊!高出水!」

拉回喘著大氣的高出水,搖晃他的頭,拔下安全帽,拍打若他的臉。

在第三掌的刺激下眼睛總算合焦了,緊扣若扳機不放的手指也鬆脫了。

「啊……優毅哥。」

「振作一點,這太荒謬了吧,你是在獵人的使命之下開槍的嗎?覺得多賀可恨開槍的嗎?還是因為發射讓你覺得很爽才開槍的?到底足怎樣,」

「……啊……」

勇生麵對優毅的質問先是呆若木雞地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這不是對問題的回答。隻是半反射的動作吧。

「嗚哇!」

優毅回頭望向遠處的慘叫。

強襲班隊員的數目正在減少,就算包括受到黏液攻擊倒在地上的三人,也隻有六個人。剛剛那聲音的主人恐怕已從屋頂被拋了出去。

「本部……總指揮長……增援呢?」

「還早呢。才剛出動而已,抵達你們那裏還要花上二十分鍾!」

二十分鍾——心生絕望的時間。

隻要有這點時間,就夠讓屍人收拾掉這裏的所有人員。也能逃離學校跑到市街上去。

就在這個優毅與智笑美所生長的市街上。

回憶起小宮鶫的事情。

她墮壞了之後,依舊不忘追求著勇生。若是這樣的話,多賀也正打算滿足那個讓自己屍人化的欲望不足嗎?向著和過去妹妹受害時年紀一般的小妹妹伸出毒牙不是嗎。

「讓我來……開槍!」

『棹原同學?』

優毅作出宣言,脫下安全帽丟在一旁。

最後所聽到的是奈櫬叫著自己名字的聲音。

別無其它選擇。

那麼,那就隻有把自己逼到背水一戰的絕境,再一舉解放。

不管是因懼怕行使力量而眼睜睜地看著同伴死去。

還是行使力量把敵人打進死亡深淵。

無論做出哪種選擇,「死」都足在所難免的事,一定得擔起其中一邊的責任。

既然如此的話,哪邊為正道就很清楚了——應該很清楚才對。

「嗚喔喔喔喔!」

高聲怒吼縱身躍出。

兩手撐著,對準敵人。

「棹原!拉好距離!」

岩切已經將SPAS15的子彈射盡,進而拔出了手槍。但這也隻能對屍人做出牽製罷了。

「嗚哇!」

屍人吐出的黏液一口氣命中了兩名強襲班隊員。

安然無恙的僅剩岩切一人。

「嗚!」

伸長的觸手毆打岩切的身體,被彈飛開來的岩切摔在鐵網上。可能上一回的傷勢裂了開來,黑色防護服的大腿部分有血水滲出。

所有的一切就和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眼前有危險存在。

有人遭受威脅。

能為之處理對應的隻有自己。

而且,對手也是同一人。

雖然容貌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但確實就是三年前侵犯智笑美的家夥。

既然這樣,那就應該辦得到。

就像那時一樣,向對手釋放殺意,任由憤怒操控自己的身體。

因為已經有過如此一次的經驗了。

可以習慣的……就算要更加放肆也無所謂才對。

咕啾……咕啾……

一麵拖著失去力量、曾是人類肢體的四肢,巨大的肉塊以如同蛞蝓般的動作接近中。

在肉塊的下端,多賀的臉原封不動地就長在那。

說不出任何語言。感受不到任何感情、意誌的空虛雙眼和半張的嘴。

怨恨、憤恨、嫌惡、否定——殺害。

對牠抱持這些念頭也無妨,是被允許的。不對,是會被誇讚的、是眾人所期望的。

在扳機上施加力氣。

不動就是不動。

再更強烈一些,對牠燃起更憎惡的感覺吧。

牠已經不是人類了,是人類的敵人、該被處置的目標。

感受到了興奮激動,從胸口的中心一股壓力高漲而起。

可是這樣依然不足。

璞啾!

其中一隻觸手吐出黏液。

以側身躍步回避。

雖然閃開了直接的攻擊,不過濺開的飛沫卻擦中了裸露的臉。

皮膚一陣刺痛的灼熱感,像是被刺傷的痛楚在臉上擴散。

再一次扣下扳機。這次還是動也不動。

這樣還不行嗎。將自身的性命暴露於危險之下,肉體承受著疼痛,內在的衝動還是無以解放嗎。

觸手由上往下揮擊而來。

半自動地,身體采取了回避行動。

「畜牲!為什麼!為什麼就是射不出來啊!」

「讓……讓我來!」

搖搖晃晃地,勇生又跳了出來。抬起無力發麻的手臂,使盡吃奶的力氣想舉起。

「笨蛋!快躲起來!你沒辦法的!」

勇生身上早已失去射擊的力量,就算挺身站在敵人麵前也無力回天,隻是將自己陷於危險之中。

「……這已經不是有沒有辦法的問題,優毅哥開不了槍的話,也隻能由我站出來作戰。我……要成為能夠肩負使命的人,要當一個無愧於智笑美同學的人啊,」

打著顫抖的膝蓋勉強撐起身體,將對著肉塊,但這已經是極限了。

絲毫沒有反應,勇生隻是不斷喘息,狠狠地注視著眼前的敵人。

用力揮舞的觸手,將勇生纖細的身軀一把打飛了出去。

「嗚!」

「高出水!」

從趺摔在樓梯間牆壁的勇生身上掉出某個東西,滾落到優毅的腳邊。

那是手機,貼在摔開機殼上的貼紙是智笑美的笑容。

智笑美,妹妹,我無可取代的……妹妹。夏天、蟬鳴、群樹、命運……

屍人、淑鵬、死、被殺、心中的傷痕。

笑容、失去、再也回不來、死!

片斷般的字眼頓時淹滿了意識。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從緊閉的雙唇撕裂奪縫而出。

扳機發出了震動。

在大腦、後頸部、心髒、兩腿間……

一股就像未知的器官萌生而出的感覺。

威受得到,在那裏充滿了溫暖黏稠的蜜液。

多賀在眼前舉起了觸手。

一聲金屬輕響。覆蓋著槍杆擊錘部分,如同監牢般的大鎖——安全裝置解開了,隨風飛逝而去。

可是,槍口依舊被阻塞住。

「拜托你,為她……為智笑美報仇!」

勇生的叫喚、悲鳴、懇求。

至今卡死的扳機、頓時輕易地往後扣下。

槍聲。

不!是轟聲,稱之為爆炸聲亦不過分的聲音響徹雲霄。

槍口炸裂。

純白的光一舉爆發。

全身的蜜袋破裂而開。

緩緩流溢出的東西滲透了全身。

歡喜、愉悅、快樂……

視線染成了一片紅色。

沿著背骨竄升的甜美電流。

臼齒的根部浮動不安、身體中的關節軟化鬆弛,就像要化開來般的舒服。

好舒服,好痛快,爽到骨子裏去!

沒辦法思考其它事情。

不,這不是思考。

比起感情,比起本能,這是更為強烈的生理反應。

意誌與理性所不能控製的,生物與生俱來的構造。

從名之為毛細孔的部位所滲出的溫熱黏液將身體整個包覆住,永無止境地不斷流出,就快要淹滿了。在這個周圍、這個市街、這個世界……

在這片甜美的蜜液之海上,舍棄了自我與姓名,快感神經剝露而出的肉體正四處飄遊著。

融化開來的自己,正一點一滴地複原當中。

細胞一個接一個再度聚集起來,取回理性與意識。

從奪回形狀的指縫間,絕對的喜悅一溜煙地滑落消逝。

再多一點、再多一點、再重溫一次——

「……優毅哥!」

聽到叫喚自己名字的聲音,總算回過神來。

感覺得到脫力的下半身正在發熱。

「你辦到了呢,優毅哥。」

「這個是……我弄的……?」

多賀——屍人已經消滅了。

所見的是四濺在周圍的黑色黏液噴出後的些微痕跡,和隱約看得山曾為人類所有的一隻手臂,以及頭部殘存下來而已,巨大的肉塊早巳不見蹤影。

宛若在超高熱的衝擊下瞬間破壞般,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異味。會是攻擊的餘波嗎?就連屋頂的水泥地上也燒出了一片焦痕和碎裂的痕跡,包圍著四周的鐵網也未能幸免地歪斜扭曲。

「是啊,這是優毅哥的威力。僅僅一擊喔!」

說明經過的勇生臉上有著戰鬥的鮮血。

聽他這麼一說,看著自己的手邊。安全裝置被解除了,槍管還是裂開的模樣。

但是,猶如影片倒帶般地,被破壞的槍身正漸漸地修回了原來的形貌。同時,安全裝置在和之前相同的位置上「生長」了出來。

「……這麼一來優毅哥能作戰了,不隻是那個向智笑美同學做了過分事情的家夥,就連對其它的屍人也能出一份力。真是好強的破壞力,遠在那個比托路基思之上呢,從今以後我們能並肩作戰了。」

以高興的語調,勇生伸手握住了優毅還握在上頭的手。

「……錯了……」

「嗯?」

「……不對勁……一定哪裏有錯,心懷怨恨……互相殘殺……竟然會感覺這麼痛快,發生這種事情真的好嗎!」

若不發出聲音予以否定的話,就會於心不安。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彷佛就會忍受不了這股誘惑。

解放敵意後,伴隨著認同的,是墮入無底深淵的愉悅。

「……會習慣的,不去習慣它是不行的。」

突然口氣為之冷峻,勇生說道。

「之所以射擊時會感到那麼痛快,絕對是因為這樣的行為是正確的。」

和優毅的實際感受相差甚遠的肯定的言詞。

抬起臉。

多賀那開始崩塌而去的臉一直注視著這裏。

現在自己所擺出的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會是憤怒的臉孔嗎?勝利的笑臉嗎?還是後悔呢?抑或沉浸在快樂的表情呢?

「優毅哥會這麼彷徨,是因為才第一次的關係啦。將來,不管幾次都能下得了手,我們不做誰來做呢?直到屍人徹底根絕為止不能罷手。」

「不對……!」

優毅搖頭。

「感覺這麼沉溺、自認合理化,又這麼不可告人的事……到時誰能來勸阻我們停手呢?」

蟬聲在腦中響起。

那個時候,事情在變得無可挽回前被智笑美勸阻下來了。妹妹代替了自己那拋至九霄雲外的理性發揮了作用。不過;智笑美已不在人世。

「沒有勸阻的必要。」

「那要是我們往偏的方向走去的話怎麼辦?做得太過火的話又怎麼辦?」

「你希望有人能阻止我們嗎?這樣不對吧?隻要注意不要走偏方向就好了。如果擁有力量的話,就不該惶恐地將其舍棄或封印。而是好好鍛煉自己以求能善加利用才對。」

優毅在慷慨陳詞的勇生麵前無話可說。

「優毅同學,你成功開槍了呢!」

循聲回頭一看,理緒陪同數名強襲班隊員一起站著,而且貝妮朵拉堤也在其中。兩個人手上都抱著安全帽。

「我們看到畫麵了喔。好厲害唷!竟然一發攻擊就幹掉那麼大一隻,就算我們沒趕來也沒有關係呢。」

扯開喉嚨、睜大眼睛,理緒忽然一把抱住了優毅。讓她感受到流滿全身的火熱汗水,優毅覺得滋味不是很愉快。

「畫麵……?」

「從岩切先生身上的攝影機看到的。因為看情況我們不投入戰況也不行。不過為何你們不戴上安全帽啊?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好好聽總指揮長的命令是很危險的喔。」

往後退了一步,理緒將自己的安全帽戴在優毅頭上。

屏幕上的一角播放出了優毅發射瞬間的畫麵。

破壞阻塞住槍口的插稍,一舉射出的彈丸擊中了屍人。同時,超出CCD顯示容許值的白光頓時綻放,然後消失。猶如顯現於人世間的超新星,抑或說是莊嚴神聖者的降臨。一瞬之後,攝影機恢複畫麵時,肉塊已經被破壞,用被消除來形容還比較貼切。

在開著未關的通訊機上頭,交雜著慌忙進行狀況說明和過程報告的聲音。

增援的強襲班隊員把岩切給拾離現場。被黏液所攻擊的隊員,除了第一個人死亡以外。其餘皆是重傷。

「由於岩切隊長意識不明,隻好請你們報告了。因為你們兩個都未戴上安全帽,以致交戰紀錄並不完全。」

比強襲班還晚一步到來的調查班隊員之一向優毅等人轉達。

「另外一件屍人案呢?」

「我收拾掉了。」

回答勇生問題的是貝妮朵拉堤。

「這一頭屍人動作超敏捷的,就算把牠包圍了,其它獵人的卻一直打不中。最後靠她一個人就輕鬆解決。」

和貝妮朵拉堤一同行動的強襲班隊一員比手畫腳地說明。定睛一看,靴子上還沾有山區獵捕所留下的泥巴和草枝。

「就隻有我運氣不好,和屍人一直碰不上頭。因為沒機會開(幻愴),所以也才能來這裏替你們打氣。」

理緒心有不甘地追加說明。

『聽得見嗎?轉給優毅聽。』

從調查班隊員的通訊機上聽見了奈櫬的聲旨。優毅收下機子後,就阽在耳邊。

『確認發射動作了。從現在起,你就是的正式獵人。』

「……是的……」

隻能點頭答應,這甲已是應該知道的事實。

『有特別的指定嗎?』

「……沒有。隨便你們自己決定吧。」

對星星的名字幾乎可說是一無所知。而且,深怕自行命名的行為,會對升起一份憐愛的心情。

甚至有預感彷佛棹原優毅這個人的自我和精神,會被超現實的虛幻金屬塊所吸收,然後溶解為一灘泥水被發射而出一樣。

這個令人心寒的甜美東西,豈能不表示拒絕。

『那就由我來命名了。JPG-12的名稱、以及棹原優毅的代稱從此時此刻起,以希利烏斯(Sirius)之名登錄。』

希利烏斯(天狼星)——這是連優毅也有印象的名字,也曾經看過。大犬星座的首星,全天空中最為明亮耀眼的一顆星。

「……了解。」

簡短回答後,歸還了通訊機。

「這麼一來我們就是真正的同伴了呢。」

理緒露出笑容又將兩手緊握上來。

優毅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還沒收回。現在獲得(希利烏斯)之名的那個東西,安全裝置和槍口的插入物都回複原貌,散發苦黯淡金屬色的光輝。

「消、消失!給我消失!」

這是因為曾開火的關係嗎?無法如往常般地消失。

還可以開火的,還能再來一槍。想來幾發就來幾發!

可以再嚐到那股快樂。

不道德感與誘惑的混合物緊黏在手心上離不開,優毅狂亂地揮舞著指頭僵硬、不聽使喚的手。

「快消失——!消失、消失、消失、消失、消失啊!」

「心急的話隻會更痛苦而已喔,冷靜下來。」

一直隻是默默看著的貝妮朵拉堤突然開口說道。

「啊?喔喔……嗯。」

深呼吸後,慢慢地放鬆力氣,手上的鐵塊淡化,重量為之消失。

「這樣總算可以好好握手了。多多指數喔,希利烏斯。」

理緒——布裏凱莉瑪握住了右手。

好一個聽起來一點也不習慣的名字,全然沒有呼叫自己的實際感覺。

會如同過去也很排斥代稱的勇生,不一會就習慣奧格爾這個名字一樣,自己在不久後也會以獵人的身分接受希利烏斯之名嗎?

不經意地抬頭看貝妮朵拉堤。

她還是老樣子,一點表情也沒有。即使使用也不會為快樂所影響,隻是擺出一副獵人的表情。

本名未明、真實身分未明,就隻是身為獵人的少女,她突然轉身離去。

「等一下!妳要去哪裏啊?」

「屍人已經被處理的話,我留在這裏也沒有意義,我要回本部待機。」

踩著筆直、沒有一絲猶豫的步伐向前踏去。

腳步又停了下來。回過頭,以側眼凝視著優毅。

「歡迎來到戰場,棹原優毅。」

留下一句話後,又打開步伐離去。

「那什麼意思?感覺真差,再怎麼強也不用這樣吧。」

「不過,從今起就不一樣了。的威力在是最強的,所以總指揮長才會賜予最耀眼星星的名字呀。你們知道希利烏斯的意思嗎?」

對勇生的問題搖頭以對。雖然聽過,但並不清楚其中的由來。

「在希臘語中——Seirios也就是『烈火燃燒者』的意思。這是和你的極為相襯的名字……我是這麼認為。」

這名字一點也不適合這顆綻放著白色冷光的星星,優毅心想著。

對於所有的眾星皆和太陽一樣是自燃的恒星一事,並不知情的古代人們,又是以什麼樣的機緣為它賦予這個名字的呢。

「一起作戰吧,我們有必須去完成的事,哪怕得要付出犧牲。」

眼睛閃耀著強韌又清澈的目光,勇生再一次伸出了右手。

強硬地抓起優毅既不積極拒絕,隻是垂在身旁的手,以令人吃驚的力道緊緊握住。

但,這並不是單純的握手。

而是結合了秘藏著最強之星的右手,與寄宿惡魔之星的右手之間的羈絆。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