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公子在樓下,你把準備好的銀兩拿下去。”寇白門吩咐婢女,回頭看向菱花鏡,鏡中女子笑靨如花,隻可惜歲月的痕跡難以掩去。
婢女腳步輕快,不及應聲就翩然而去,寇白門沉浸在即將與韓生相見的喜悅中,並未注意婢女的舉動,想到相識三載的韓生,此時已長成翩翩少年,她忍不住扶了扶頭上的珠翠,確定足夠美麗,這才走下樓去。
“韓公子人呢?”寇白門不見韓生的蹤影,她四處張望,仍舊不見,心中不免著急起來,“你不是才送了銀兩給他?人怎麼不見了?”她喚來婢女問道。
“韓公子已經回去了,說有要緊的事情等著辦呢。”婢女不知何故,竟羞紅著臉,寇白門萬分失落,謝絕了其他客人的邀請,怏怏地走上樓去。
“幾次都如此,難道著急這一時半會兒?”寇白門饒是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發起脾氣來,“我倒不信了,起事的銀兩一分不少,我可是從不推脫的,他回回拿了便走,話也未留,未免過分了,從前那些壯士,哪個不是跟我客氣道了謝才離去?你倒說說,這是什麼理。你且記得,下回他再來,讓他親自來見我,倒要問問,我未必成了洪水猛獸?見一麵也害怕了,若說不出個緣由來,定不饒他。”
婢女喏喏應著,退到寇白門身後,在她看不到的角落,竟露出不屑的神情來。
四、影廝伴
韓生得知寇白門惱了火,雖然不情不願,但為了銀兩,仍隻得硬著頭皮來見她,原以為進門會劈頭蓋臉挨頓罵,可到了寇白門房中,卻見她悶悶坐在床頭,麵前的桌上擺滿了酒菜。見到韓生推門進來,寇白門立時神采飛揚,站起身笑吟吟迎向他。
“姑娘,小生有禮了,”韓生作完揖,看著麵前的酒菜有些詫異,“聽聞姑娘身體抱恙,如今可好了些?”
“你還知道關心我,”寇白門嬌嗔道,“好沒良心的東西,都忘了乳臭未幹的時候,我是如何替你擋酒的,這幾回來也不見見我,取了銀兩便沒蹤影不說,如今說話還生分了。我病著,難受得很,想叫你來和我說說話。”
“既然難受,還是不要飲酒的好呢,”韓生想要轉身離去,“您好生歇著,我就不打擾了。”
“你這是做什麼,”寇白門趕忙伸手,牽住韓生的袖子,“來了就坐坐,酒菜都擺好了,陪我說說話也不行?許久未見了,你就沒有要說的?我可是有一肚子的話要敘呢。”
韓生雖心有不願,但是想到起事所花銷的銀子,都是寇白門所出,總是不好拒絕得太過明顯,隻得就著她的牽扯坐到一旁的圓凳上。
兩人飲了兩三杯,寇白門微紅著臉,說起一些傷感的往事,感慨連連。韓生敷衍地安慰了幾句,趁寇白門神傷時,不斷向門口張望。
“想那時,我遇見你,你正年少,轉眼間,已長成俊秀男子,”寇白門看著韓生俊俏的臉龐,感歎道,“看著你,總讓我想起自己年少時,十五六歲年紀,無憂無慮,比如今不知美麗了多少倍,這十幾二十年經曆太多,人也憔悴了,啊,你看我頭上的珠翠,新買的,配著可好看?”
“極好,極好,姑娘是人間角色,在秦淮都是首屈一指呢,從前與現在,各有各的風韻,不能比較,說來都是好看的。”韓生假意誇讚。
“真的?”聽著韓生的讚美,寇白門露出了笑容,她撫了撫胸口,“原本還胸悶頭痛,聽你一說,頓時神清氣爽了,許久沒聽人對我說過動聽的,那些虛情假意的話聽著沒意思,再多也抵不上你這一句。”寇白門抿嘴笑著,又替韓生倒了一杯。
“您今晚盡了興,喝了好些了,不如我扶您去歇著?”韓生急於離開,也不管寇白門是否同意,起身便攙住了她的胳膊。
“無妨,幾杯酒水倒不至於難為了我,”寇白門嘴上說著,身子卻由著韓生的攙扶,依著他往床前挪步。
韓生將寇白門扶上床,伸手替她扯了錦被蓋上,輕聲道,“姑娘歇著,我改日再來拜訪。”
“哪裏就急了這一會兒?你看看我,今日妝容如何?”寇白門借著酒勁,大膽地伸出手,握住韓生的手掌,卻見韓生有些躲閃,便有些許不悅,賭氣道,“還是你覺得我青春不再,難入眼了?”
“不是,姑娘名傾秦淮,容顏出眾自不必說,實在是小生粗鄙,不敢直視,怕辱沒了姑娘。”韓生抽出手掌,站在了兩步開外的地方。
“若我今日年輕許多,你是否肯多看我一眼?”寇白門近乎哀求地說道,“夜晚冷清,不過想有個說話聊天的人,若能留下便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