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坐在的士裏,一直望著窗外灰蒙蒙的世界。
他目光沉沉,一言不發。
那些飛快的從自己眼前逝去的模糊的行人,一個個姿態各異,或笑或愁,但都按照著固定的路線,一直走著。
回到家,徐盛剛剛掏出鑰匙,家裏的門就開了,他看見同樣望著他發怔的母親林玉珍,鼻子忽然酸了。
“哎……你咋回來了?我剛要去買菜呢。”林玉珍有些意外。
“最近醫院比較清閑,老督導就讓我回來歇幾天。”徐盛幹澀地說道。
林玉珍一直看著徐盛長大,怎麼會信徐盛這套說辭,但她縱然看出了端倪,也會為了照顧徐盛的情緒而說道:“是這樣啊,那你們老督導對你還真不錯。剛好我要去買菜,你要吃什麼?我都給你做,瞧你這幾天瘦的。”
“我隨便吃什麼都可以。”徐盛忽然想起什麼,一陣反胃,“不用醬牛肉了。”
林玉珍更加疑惑,他前天還興高采烈拿走了她準備的幾盒醬牛肉,怎麼現在就不喜歡了,“是不好吃?”
徐盛搖搖頭,不願意說。
等林玉珍離開,徐盛直接倒在沙發上,疲倦地望著空白的天花板。
他左手在茶幾上慢慢摸索著,找到遙控器後打開電視,那個頻道播放的是新聞,無非是喝醉酒傷人或車禍那些,徐盛換了個頻道。
忽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徐盛從褲袋中掏出手機,裏麵傳來熟悉的聲音。
他一怔。心頭劇痛。
“徐盛,是我。”
“你還打電話過來做什麼,我們都已經沒關係了。”他有些粗魯的說道。
手機那頭忽然陷入短暫的沉默,過了一會兒傳來一句話,“我隻是跟你說一聲,我後天就出國了。”
“……”
對方沒等徐盛回答就掛掉了電話。
徐盛緊緊握住手機,幾乎要將它捏粉碎。
良久,他歎一口氣,將手機隨手放在茶幾上。
剛剛下了雨,空氣濕漉漉的,徐盛感覺到一絲涼意,他來到陽台,將玻璃門關上。他就站在玻璃門的那一側,以一種複雜的情緒審視著這個世界。
大同小異的灰色建築佇立在平整的地麵,擁擠的交通幹線將地區分隔成一個個小塊,紅綠燈在閃爍著模糊的光圈,刺眼的車燈伴隨著喇叭聲刺破寂靜。
徐盛閉上眼睛,麵上微微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忽地轉過身,進了自己的房間,拿出便攜式速寫本和鋼筆,再搬個座椅過來,畫下眼前的景觀。打個框架,畫上主要的幾座建築,再是一點點描繪周邊的細節。因為熟練的緣故,這個過程並沒有用多久,徐盛畫完望著這座紙上城市,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曾陪她走過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看過春天透亮清澈的黃葛榕,見過冬日裏推著鐵皮車賣烤餅的伯伯,他以為這輩子就會這麼走下去。可這段感情,就在這樣的一個陰雨季節,狼狽收場。
想到這裏,徐盛心裏頭有塊地方,好像就空了。
突然,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來,徐盛幾乎不假思索地直接過去拿起來,看清來電號碼後又不免一陣悵然失望,“澥屬?”
李澥屬在那頭說道:“你怎麼回家了?這幾天有課要上?”
徐盛不願意多說,“就是回來休息幾天。”
李澥屬噢了一聲,轉口抱怨,“你倒自在了,我一回來,病院都亂套了,忙到現在吃午飯才能騰空給你打個電話。”
徐盛眉毛一跳,“怎麼了?”
“病人情緒都不太對頭,”李澥屬看了看窗外又下起的雨,說道,“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緣故。不過之前也沒有這麼雞犬不寧……哎,說著一個頭兩個大,不說了不說了。”
徐盛聽出李澥屬的不知情,但他也不想跟李澥屬費盡心思解釋,因為跟同事吃一頓午飯,李澥屬就會掌握所有的情報。隻是不知道到時他會不會將他臭罵一頓。
“我把手機給6號了,”電話那頭忽然沙沙地響了一下,傳來一個軟軟的聲音,“徐醫生,是我。”
是6號的聲音。
“你現在是在家嗎?”6號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憋了半天才問道。
徐盛點點頭,雖然6號看不見,“對啊,回來休息幾天。你呢,記得要吃藥,按時睡午覺……”
徐盛說著不由一笑。他幾時那麼絮絮叨叨了?
“總之要聽青葙的話。”他叮囑道。
“……”電話那頭忽然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6號才說道,“是因為我嗎?”
徐盛一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