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還想著把上個月的欠款拿到手。下個月日子一到,女人們又如約而至。
香香更加可憐這些人。他們也該有父母,也可能有妻子兒女。有正常的生活。隻身一人跑到這裏來過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說起來,人的遭遇名有不同,誰也無法替代,所以也沒什麼可報怨的。更不能互相報怨。隻管踩著生活的道路往前走就是。
想到這些,香香覺得心情開朗多了。
山坡上開著一片野玫瑰花,紫紅如血。幾座孤墳散落在山腳下。山花經年累月開了又敗,敗了又開。其實人又不何嚐如此。
香香也是在醫院裏待了幾天,看到了生命脆弱的一麵,不由得看花思人,又由人想到花的敗落,感歎不已。
“走,下去看看。”
李東生提議。
香香不知道李東生為什麼有興趣領著她到處轉。
站在煤山下頭,能清楚地看到出煤的過程。煤鬥子從坑口出來,小軌道線高低不平。鐵製車輪磕磕碰碰,咣咣當當亂響。碎煤屑一路灑落。到了鐵軌盡頭,撥下插銷,煤鬥翻轉,煤落下來,揚起一片黑色的煤粉,霧一樣四處飄散。
“太浪費了。”
香香忍不住惋惜地說。
“那點兒煤算什麼!”李東生說,“地下有的是煤,我李東生這輩子是挖不完的。”
香香說:“你既然不在乎,便宜點兒賣兩噸煤給我。”
“如果你季香香要的話,我送給你兩噸煤得了,還用買麼?少幾噸煤,我李東生還垮不了。”
李東生說得很義氣。
“送給我?”香香搖了搖頭,“那我不要。你賒幾噸煤給我倒是可以。村裏還有些人家也想早點弄幾噸煤,省得下雪天還得上山拉煤。山陡路滑,不小心,車還出事。”
香香隻是隨口說說,李東生倒認真了。他說:“給你行,給別人可不行。我管不了那麼多。別人要煤那得拿錢來。”
對村裏人來說,這是個難題。秋莊稼上場還早著哪,村裏正是缺錢的時候。等地淨場光,手裏有了錢,大雪也早就到了。路也不通,隻好花高價買煤。香香家也是吃過這個苦頭的。但李東生態度很明確,盡管煤場上煤堆成了山,他也不會向任何人賒煤。
香香看著煤山沉思半天,說:“沒有錢,有糧食行不行?讓人們用糧食來換你的煤。”
他們還不知道,就這個提議,後來竟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鄉村以及鄉村有關的一些人和事,從此打破了沉靜,失去了原有的平衡。
李東生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糧食?”他遲疑了一下,“糧食,當然……也行啦!糧食也是錢呢!縣裏頭到處都有收糧食的,可以兌換成現錢。”
農民們的糧食如果一家一戶出去換,不值得送一趟,要是糧食多了,還是沒問題。
還是李東生腦子轉的快,他很快明白,用煤換糧,再用糧換錢,這淡季就不用發愁了。自己憋了這麼久,怎麼就沒想到這個辦法。
李東生很高興,想不到這小女子會這麼機靈。
為了能把季香香拉往,李東生熱情地說:“這個事幹脆由你來幹吧!我運煤給你,由你在村裏換成糧食。你可以賺一點兒差價,我也打開了煤的路,一舉兩得。”
香香認真想了想,覺得這事兒能行。算好了一噸煤兌換多少糧,一手糧,一手煤,應該沒什麼難的,也沒什麼風險。
李東生說:“不過嘛,這事兒得跟縣上的吳局長打個招呼。”
“吳局長?”
“就是上次到你們村去的哪個。”
“要跟他說?”
“是呀!他是管這個的。他不同意還不行。他要是同意了,什麼事兒也都好辦了。但你不用怕,我們倆個一塊去找他,這事兒準能行。”
香香也不知道事情是否真的是這樣。但李東生說的很肯定,她答應他,過幾天陪李東生去縣裏看一下吳局長,當麵說說這事。
等回來之後,她才想起來,光是說煤礦,商量見吳局長,怎麼把村裏招商的事兒給忘了。香香提醒自己,不管行不行,下次見到李東生,無論如何也得把招商的事說了,這是村裏的大事。
到此時,香香還仍然沒有忘記村裏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