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溨??(1)(2 / 3)

小小的少年撓了撓頭,問:“什麼是重要的東西啊?”

“唔,就比如對爸爸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你跟你媽媽。如果有什麼壞人來,爸爸一定會保護你們的!”父親擼起袖子,讓兒子看自己驕傲的肌肉,“但是爸爸將來老了,打不動了,就得拜托給你了。”

“不是還有舅舅嗎?我都贏不過舅舅,他的槍術好厲害啊……”

“舅舅也會老呀。”

似乎是感受到了未來的責任重大,狄瓦諾使勁地點點頭:“沒問題!那爸爸媽媽還有舅舅都交給我吧!哦,不過爸爸,我重要的東西裏還可以再加上一樣嗎?”

“加什麼?”

“風箏啊。”小少年高興地比劃著,“不過聽舅舅說,這片大陸上隻有蕭繆德才會有這麼多的風箏,這是真的嗎?”

“是啊。這是隻有蕭繆德才有的習俗呢……所以狄瓦諾將來也像爸爸一樣,守護著蕭繆德吧。”

“好!那我先去找索羅德先生玩啦!”

“去吧,晚飯的時候記得把索羅德先生也帶來,就說我們給他接風。”

“喔!”

看著一溜煙跑遠的兒子,靠著丈夫的妻子有些嫉妒地嗔怪道:“別人家都是兒子跟當媽的關係最好,為什麼我們家卻正好反過來呢?”

“哈哈哈,這就叫知子莫若父吧。”

“……真不知道這孩子將來會長成什麼樣呢。”妻子幸福地喃喃說。

“大概會像他爸爸我一樣是個萬人迷吧。”意識到妻子的視線,男人趕緊改口道,“但是他肯定會對自己唯一的愛人忠貞不渝啦……也像他爸爸一樣。”

說著男人若有所思地看向遠方,眉間滿是深深的憂愁:“……不過啊,小孩子總是長得太快了,如果可能的話,還是慢一點長大吧。”

索羅德是狄瓦諾父親的副官,沉默寡言卻非常喜歡孩子。因此在邊境很受歡迎,孩子們經常圍著他看他做風箏。這個男人的來曆狄瓦諾聽父親講過一點,據說來自寧柯柯拉,因為信仰問題,寧柯柯拉人一直是佩利斯最大的敵人,一旦發現格殺勿論,狄瓦諾的父親見他可憐,幫助他隱瞞了國籍,並給他在自己手下安排了一份工作,日子倒也過得相安無事。

許多年後狄瓦諾時常在一個又一個難眠的夜裏一遍遍問自己,命運的風到底來自什麼方向,與從什麼時候才會被人意識到呢?

生活在不同的國度,過著相同或者不同的日子,更多的人根本不會每天想著權力渴望著血,這個大陸的主宰是誰對他們來講根本不重要。至少那個時候的自己不在乎蕭繆德的未來會怎麼樣,也不覺得佩利斯的士兵更加肆意地來往蕭繆德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天大的事情也不過是每天怎麼逃避練槍與讀書而已。

結果就像懲罰他的天真想法似的,在他年滿12歲的春天,狄瓦諾親眼見證了蕭繆德在佩利斯的屠刀下慘遭血洗的情景。

[3]

其實所謂的血洗並沒有戰火,也根本沒有所謂的抵抗。蕭繆德的國民完全沒有絲毫招架之力就永遠地倒下去。宮殿付之一炬,掌管能源庫的“緋之石匙”也被佩利斯的軍團奪走,包括那些金銀財寶,牛羊馬匹,狄瓦諾不太能明白驚恐的大人口中說的“這次連奴隸都做不了”的含義——佩利斯的規定是“不留蕭繆德一個活口”,於是單方麵的屠殺整整進行了半個多月,首當其衝的就是狄瓦諾父親鎮守的邊境線。

記憶中的那天明明有著很好的陽光,沒有陰雲密布也沒有大雨滂沱。燃燒著的大火中隱約滿眼青蔥,堆積如山的屍體旁邊甚至有怒放的花朵。被衣衫破爛的母親藏進酒桶才幸免於難的狄瓦諾不知過了多久才瑟瑟發抖地鑽出來。他愣愣地注視著燃燒中的城池,不久前他還曾經在它寬闊的了望台上赤腳奔跑著,他踉踉蹌蹌向著被砍斷四肢的索羅德挪過去——那是佩利斯人對待寧柯柯人的做法——狄瓦諾在早已死去的他的懷中找到了沾著黏糊糊血的風箏碎片,他試圖伸手去擦,卻發現自己手上的赤紅更為猙獰。他張了張嘴想要喊什麼人,突然聽到遠處傳來劊子手們歡快的歌聲。

那首歌日後成為了狄瓦諾一生的噩夢,甚至他曾經在演唱這首歌的佩利斯國宴上將攥碎的酒杯碎片深深地紮入自己的手掌。這首歌講述的是英勇的戰士走在回家的路上,家裏有著等待他回來的親人與心愛的姑娘。意境溫暖又充滿希望。裏麵有一句歌詞是“那裏不再有紛爭,因為我已守衛祖國,我這就即將榮歸故鄉。”

可是狄瓦諾的親人與朋友,此時正睜著不甘的空洞眼睛永遠地躺在泥濘與血泊中。他們將要化為枯骨,他們早晚有一天會被人遺忘姓名。

他突然覺得渾身發冷。

少年狠狠抓著身下的土地,不顧自己折斷的骨頭與沒有止血的傷。他早已感覺不到疼痛。咬爛的嘴唇流出的血淌過下巴,一滴滴沉進這片已經死去的土地中。滿腔的仇恨幾乎讓他滅頂,他像一個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仿佛有限的氧氣,他用快要迸裂的眼睛牢牢鎖定頭頂的天幕,他無法呼喊,因為他的悲憤無法用言語形容。他隻有一個念頭反複在腦中激蕩,化作奔雷,成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