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溨??(1)(1 / 3)

[1]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包括你。

狄瓦諾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翕動著嘴唇說著這句話。有可能已經說出來了。或者不。他無法確定。

佩利斯的冬天尤其漫長。此時窗外的天空還看不到光。如果不是壁燭的火光在跳動,狄瓦諾甚至會認為連同時間都上凍了。

出於雇傭兵職業性的警覺,狄瓦諾睡覺的時候一定會把長槍放在身邊,枕頭下藏著鋒利的匕首。但即使如此這個人還會經常失眠。像這樣突然驚醒的夜晚總是太多次,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隻能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發呆,一直到天亮。狄瓦諾滴酒不沾,也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比起用“樸素”來形容他的生活,或許更接近於“窮酸”也說不一定。因此狄瓦諾沒少被騎士團的同僚笑稱“與其說你是個雇傭兵還不如說是名苦行僧”。

對於狄瓦諾這種很容易驚醒又極難入睡的體質,幾年前作為他的雇主,榮托也曾經提出過疑問:“狄瓦諾,你是不是在提防著什麼?又或者,你是不相信我?”

年輕的雇傭兵眨著金色的眼睛笑著回答他說:“請閣下千萬不要誤會,我不相信的是任何人……從無例外。”

“原來發誓將靈魂血肉奉獻給神的騎士也會如此畏懼死亡嗎?”榮托揚起諷刺的嘴角,“還是說,你根本連神都不敬呢?”

那時候蒼金的狄瓦諾卻隻是笑。

死亡其實並不可怕。能夠不被人打擾地安眠對於疲於奔命的戰士來講,有時候甚至是種奢侈。但是之於狄瓦諾,他畏懼的並不是死亡,而是睡眠本身——在自己不能掌握的時間中他總是會變得極度不安。他的思維不能受自己控製,他可能看到與他意願背道而馳的情景,他不怕夢見未來,他懼怕夢見過去。

那些被打上“過去”標簽的、曾經真實存在過的場景就銘刻在他的骨頭與血液之中,在他防禦脆弱的時候狡猾地衝破他的所有封鎖,像錘子一般砸入他的大腦,等著讓他聽到自己連同靈魂都跟著被敲碎的暴躁聲響。

[2]

那是一個如今已經不會被任何人提起名字的國家。依山傍水,不同於波庇特龐大,也沒有辛波希德繁華。但是它卻有著不輸給佩利斯的資源,不,也正是因為這個名為“蕭繆德”的國家,佩利斯才能獲得“尼洛亞特大陸能源州”的名冠。

蕭繆德與佩利斯比鄰相居,這個國家雖然是建立在令人垂涎的龐大資源上,但是卻因為土地狹小,人口稀少且沒有自己的軍備而苟延殘喘,因此三十年前佩利斯借口為了讓蕭繆德不因為資源相爭而引來戰禍,自己願意基於唇亡齒寒的理由全力幫助蕭繆德。但是條件則是蕭繆德要為佩利斯提供一切所需資源,並允許佩利斯向外宣稱所有資源皆出於佩利斯本土。雖然條件並不平等,可是這辦法確實可以讓蕭繆德避免戰火,於是當時昏庸的皇帝很高興地答應了,短暫的和平在蕭繆德這片看似世外桃源的土地上維持了二十年。

狄瓦諾就是出生在這個國家裏的孩子,他的父親則是國內的一名重要官員。

尼洛亞特曆354年4月。

當時姆哈洛戰爭已經整整持續了五年時間,因為有著佩利斯的庇佑,戰火從未燃到蕭繆德的國境線。但是狄瓦諾的父親,這名有著蒼金色頭發的男子每當談及國事卻總是對蕭繆德與佩利斯簽訂的協議持有激烈的反對意見。他覺得蕭繆德最可怕的敵人不是尼洛亞特大陸上的任何一方陌生勢力,而將是佩利斯。

為此蕭繆德的皇帝對他終於忍無可忍,甚至當場大叫他是個瘋子,最後貶了他的官職,讓他帶著全家去戍邊。那個時候狄瓦諾隻有10歲,他不明白為什麼每次父親看向佩利斯方向時的目光總是充滿了憂慮。不過這並不能影響他像其他蕭繆德的小孩子一般向往著佩利斯——每一個跟他同齡的孩子都以自己去過佩利斯為炫耀的資本,但是狄瓦諾卻因為父親的禁止從沒去過。隻能每次孤獨地站在城牆上,遠遠地望著佩利斯而已。

總的來說狄瓦諾的童年生活還算無憂無慮,他的母親出身武家,狄瓦諾從小就跟著舅舅學習槍法,仗著自己天賦極高,貪玩好動的小孩子總是想盡一切辦法逃避訓練,因此沒少被母親拎耳朵。

“反正我們有佩利斯保護,又為什麼非得學這種東西呢?”小小的少年不滿地跳腳反問道,認為自己足夠理直氣壯。

“身為一個男子漢,你竟然想要別人保護?”有著一頭蜜桃色長發的母親板起臉,在對待孩子的教育問題上,做母親的從不含糊,“個人也好,國家也好,如果隻是靠仰人鼻息地生存,你不覺得羞恥嗎?”

小小少年並不能很快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反而是蒼金色頭發的溫和父親過來打圓場:“孩子還小,有許多事情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吉絲你也太心急了。”

“還不是你把他都給寵壞了!”

“既然是你跟我的孩子,就算再寵還能壞到哪裏去呢?”說著父親伸過粗糙的大手揉著跟自己發色相同的兒子,“要不要去放風箏啊?今天的天氣很合適,而且索羅德先生也回來了。”

“什麼?索羅德先生回來了?”剛剛還在一副哭喪臉的男孩立刻高興地笑了起來,“他說這次要教我做鷹的風箏呢!我這就去找他!”

“去吧。”做父親的跟著滿臉笑容,“不過玩過之後還是要回來練槍啊狄瓦諾,畢竟你母親說得對,男孩子一定不能依靠別人,重要的東西必須要靠自己的雙手去保護才行,不然怎麼能算得上是男子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