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教皇在猶豫,狄瓦諾又說道:“如果您的答案能讓我順利交差,我倒是可以跟慕艾拉求個情讓您從這個鬼地方走出去。”
“真的?”教皇伸出那隻尚還自由的右手緊緊抓住狄瓦諾左邊的袖子。
“狄瓦諾決不食言。”
“……好吧,我說,我說……他有著將這片大陸毀於一旦的力量……擁有至高無上的榮譽,曾、曾經……”說到這裏教皇突然發現由於自己剛才的抓拽,狄瓦諾左腕間的繃帶被蹭鬆了,裸露的肌膚處隱隱覆著一小塊刺青,刺青的全貌從他的角度雖然看不到,但是隻憑局部就足以讓他血液凝固倒流了。
——那是獅鷲的翅膀。
“不可能!你,你竟然是……蕭、蕭繆德的遺孤!”不敢置信的教皇帶著顫音翕動著嘴唇,“天呐這蒼金色的頭發……這蒼金色的頭發我早該想到……他的兒子還活著……”
“對,沒能被你們的業火燒死看來是神明還算眷顧我。”瞪著琥珀色眼睛的狄瓦諾突然把劍從教皇的手中猛地抽了出來,不顧腳下的人又是一聲大嚎,青年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時空裏鑽出來似的,如幽靈一般虛幻,“所以為了能夠親手向你們複仇,我從地獄中爬著回來了……本來今天我隻想問出‘匙’的下落,十一年前的事情可以日後慢慢清算,但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4]
慕艾拉等得有點不耐煩,雖然巴奔幾次提出下去探探,都被慕艾拉阻止了。她覺得自己的額頭又在隱隱發燙,於是努力鎮定下來找了一把看起來沒那麼多血跡的椅子坐下來,出神地盯著冬日裏稀薄的日光穿過玫瑰窗被窗欞分割的樣子。
可能是因為太靜了的緣故她感覺好像時間過去了好久,終於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地道口處傳了過來。慕艾拉聞聲立刻抬起了頭,之後她聽到了自己小小的驚呼。
她所熟悉的狄瓦諾,哪怕不像某些王公貴族有著過於甜膩的俊美,但是蒼金色的頭發與琥珀色的眼睛卻總是能在任何場合下成為最奪目的焦點。挺拔,驕傲,遊刃有餘。就像不食人間煙火般的獨角獸那樣冷漠與高貴,令人不敢接近又不能忽略。
而此時此刻站在她麵前的狄瓦諾周身沾滿了肮髒的殷紅血跡,琥珀色的眸子第一次渾濁不堪,他抬起滿是血汙的手臂像是害怕陽光一般將臉半遮起來,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生氣一樣死氣沉沉。看著他的慕艾拉甚至覺得,眼前的這個男子並不是幾個小時前跟在她身邊的蒼金騎士,而是一個剛剛從墓地中借屍還魂爬出來的死人。
“出了什麼事情?”慕艾拉輕聲問。
狄瓦諾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之後像怕血的氣味對公主不敬一樣後退了兩步鞠躬說:“職下無能,沒能問出‘緋之石匙’的具體下落,隻知道它被人偷走了。意識到自己死路難逃,教皇搶過職下的劍自殺了,沒能攔住他是職下的失誤。”
慕艾拉盯著狄瓦諾看了幾秒,之後露出了笑容:“在那個沒吃沒喝又缺氧的地下,教皇大人竟然能奪下我們最強騎士腰間的佩劍,都說狗急跳牆,看來此話真是不假。”
“職下疏忽,願意受罰。”狄瓦諾再次垂頭。
“算了,反正他也沒有什麼用了。”慕艾拉轉過身,“狄瓦諾,我不想過問你與教皇之間發生了什麼,但請你不要忘記,你現在到底是誰的人。”
“……職下銘記於心。”狄瓦諾按住自己重新用繃帶纏好的左手腕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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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狄瓦諾送自己回寢宮,在岔路口分別的時候慕艾拉說:“你先回去好好休整下,晚上的舞會我不允許你缺席。”
狄瓦諾想也沒想,機械地回答:“是。”
看著慕艾拉在巴奔的護送下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狄瓦諾才蒼白著一張臉走回騎士團,結果一進門就吐了起來。他做了一個不許人靠近的手勢,用手撐著門框彷佛要把膽汁都吐出來一樣,不敢抗命的騎士們隻好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總長大人,總長大人,如果不舒服就請先去休息下吧。”過了好半天,特舶爾絞著一條想要遞給狄瓦諾的熱毛巾說。狄瓦諾剛剛用後院的冰冷井水衝掉了身上的血跡,渾身都濕淋淋的,在低溫的天氣裏冒著絲絲寒氣。他走路踉踉蹌蹌,就好像隨時都能摔倒一樣,特舶爾趕緊架住他,讓其他人趕快去拿毯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