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也是剛剛下過雪。被雪覆蓋的佩利斯,就如同置於巨大玻璃箱中的玩具。
銀發的騎士從庭院中疾行而來,因為他罕見的發色,在佩利斯的王宮中,人們除了叫他依雷斐總長以外,似乎更喜歡叫他“蒼金的狄瓦諾”,不過據說這個稱呼首先是由名媛貴婦們叫開的。某次出席一個宴會,狄瓦諾被一位大貴族的女兒叫了這個名字,引起了在場所有人善意的哄笑,而佩利斯的皇帝則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這是你的新名號嗎,蒼金的狄瓦諾……倒是蠻符合的。”
“讓陛下見笑了。”狄瓦諾鞠躬說,“因為在席間職下不方便佩戴頭盔……”
“不不,我想大家都不是這個意思,你覺得呢?”
被突然問到對於這個稱呼有什麼看法的狄瓦諾隻是搖搖頭:“職下不知。”
王座上的老人微微半闔著雙眼,表情若有所思:“許多年前我倒是也曾經見過一個有著蒼金色頭發的男人,不知你們認識不認識呢……”
“職下的發色遺傳自母親,不過她在職下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狄瓦諾不感興趣地回答,“除此之外職下還沒有見過有著相同發色的人,如果有機會職下倒是也想見見。”
“有機會麼……”對方意味深長地笑了。
好不容易從裁判仲審所的調查中解脫出來,狄瓦諾匆匆趕回騎士團。特舶爾正在門口焦急地等他回來,蒼金的騎士看到他的副將臉色不善,知道出了事情:“怎麼了?”
“教皇失蹤了。”
狄瓦諾愣了愣:“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您去了仲審所之後不久。”有著一頭枯草色頭發的特舶爾回答,“我本想去教皇那裏探探風聲,結果發現教會裏的氣氛不太對,買通了一個負責主要事務的神父才知道教皇不見了。”
狄瓦諾皺起眉毛:“瑞薩王室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該死的,仲審所關了我三天,所有信息源都被切斷了。”
“據說有一位公主回來了。”
“慕艾拉·G·瑞薩?”狄瓦諾立刻反問。
“對,就是這個名字。先王的第七位公主,您認識?”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會認識什麼公主。”狄瓦諾放慢了語速,“我隻知道她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別國充當人質了,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據說名義是探望死去的父王並兼理朝政。”
“不到二十歲的小丫頭,能成什麼氣候?”狄瓦諾冷笑一聲,“比起慕艾拉,我倒是更擔心教皇。”
特舶爾趕緊點了點頭,狄瓦諾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比他的長官還要高兩個頭的大漢隻好老實地塌下肩膀,搖搖頭說:“對不起,閣下的思路太跳躍我跟不上……”
“……有些時候我真想要讚同弟兄們說你腦子裏都是肌肉的評價了。”狄瓦諾半開玩笑地說,“我們依雷斐騎士團現在效忠的是瑞薩王室,在先王暴斃與新主未決定期間,根據尼洛亞特大陸的律令,騎士團的一切軍事行動必須遵照教會的安排。所以現在教皇失蹤,也就是說我們的騎士團一步都不能動。原本我打算脅迫教皇交出法印的,結果卻被裁判仲審所帶走了好幾天……混賬。”
狄瓦諾用戴著手套的手托著下巴全神貫注地思考著,而就在他考慮自己被裁判仲審所進行例行審問是不是被人設計好的時候,又有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管那種麻煩事情做什麼,我們又不是佩利斯人。”特舶爾氣哼哼地抱著胳膊說:“我們重甲騎士團難道還要怕誰不成?直接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嘛!”
狄瓦諾略顯煩躁地搓著手:“不行,現在我們在明有人在暗,不能大意,我可不想因為一個疏忽將整個騎士團都輸掉。”
“……有那麼嚴重嗎?”特舶爾聳聳肩膀,“老皇帝剛剛被人暗殺,他們忙調查凶手還忙不過來呢,有時間管我們?”
“就是因為要追查殺害皇帝陛下的凶手,我們的騎士團才更加不能輕取妄動,”狄瓦諾眯起眼睛,“哪怕那是最虛偽的忠誠。”
特舶爾發出了像熊在低吼一樣的含糊笑聲。
“那之後總長大人有什麼安排?”
“你急什麼,既然有人綁架教皇就代表他對我們騎士團有興趣,所以下一個是誰最先來找我,那麼他就是綁架教皇的人。”狄瓦諾舒舒服服地在椅子上一躺,“等著吧,我要看看接下來找我喝茶的究竟是何方神聖。特堡,我有點累了,讓我先睡一會兒吧。”
“哦,那我這就去拿條毯子過來!”
本來還想再稍微考慮一下現在的局勢,但連續幾天積累下的疲勞隨著狄瓦諾回到依雷斐總部後的放鬆,立刻如山一般向年輕的騎士壓了下來。於是聽著自己最信任的副將遠去的足音,狄瓦諾很快就陷入了夢境……
[2]
但是後續的事件發展卻出乎了狄瓦諾的意料——他雖然知道肯定會有人來拉攏依雷斐騎士團,卻沒有想到第一個找上他的人竟然是慕艾拉。
接到覲見的命令後狄瓦諾拎起銀色的“庇頓”便前往皇宮,一路上非常安靜,狄瓦諾隻能聽到積雪在自己的腳下發出鬆軟的踩踏聲。
快到皇宮的時候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突然走上前來,為首的是一名狄瓦諾從未見過的男子,長相並不粗獷,比起武將更像文官的樣子。蒼白著一張臉,甚至有點病怏怏的感覺。他走上前來對狄瓦諾伸出手:“請騎士長交出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