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九月,於剛踏入中國小西點的我來說,在軍校看露天電影的場景實乃罕見,完全刷新我二十來年的人生認知,以致至今我尚記憶猶新。

看露天電影,通常在夏天或初秋季節。地點在距五個大隊差不多等距的一個廣場。那廣場似乎有四個入口。廣場四周除路口外,都種了一排高大桂花樹。

有露天電影的當天傍晚,夕陽西下時分,大隊值日領導一吹響集隊的長哨,大家便都手持小板凳迅速雲集集隊。

綠軍裝夏短袖很修身,能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女同學那纖細苗條的身姿。軍裝的綠更映襯出當地好水滋養出女同學皮膚那瓷細的白嫩!也難怪有“不愛女裝愛紅裝!”的感歎!同班同列小楠那婀娜玲瓏的身姿,每每這時,都格外引我的注意。她那細長白皙的脖頸總讓我情不自禁聯想體態優雅的仙鶴。她那清秀的麵龐在夕陽斜照下總笑盈盈的,對上她那單眼皮卻與眾不同的大眼晶亮得熠熠發光!臉頰的一對酒窩似溢滿了自信與幸福……

隨著“停——停!”,大家都已條件反似的配合著“啪——啪!”幹脆有力的頓靠腳步聲,不覺隊伍已行進到露天電影廣場的路口,且已停下。再聽口令——“準備板凳!放!坐下!”隻聽“啪!”的一聲,大家便已整齊地端坐好。大家整齊劃一地雙腿分張,雙手分放於兩膝蓋,腰杆挺直,身子一動不動。三至四個區隊上百人坐於路側,隊伍筆直,身姿端正,寂靜無聲!

路側平房的食堂不複嫋嫋炊煙,用餐時洞開的大門也早已緊閉。有晚風拂麵,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香及大家剛衝涼沐浴後清爽的味道。粗壯虯伸的桂花樹幹表皮疙疙瘩瘩,夕陽斜照投下前方隊友的坐影在一點點拉長、拉長……隨著天光日漸暗淡,遠處隊友的坐影也漸模糊難辨……凝神靜聽有鳥兒歸巢窸窸窣窣的聲音,還隱約可辨其他大隊陸續到達坐等在電影廣場周圍的聲音……

突然,石破天驚一般,於幾十米之遙處——清晰傳來一渾厚、嘹亮且威嚴的嗓音:“全體聽令!各大隊按一、二、四、五、三大隊的順序準備進場!”緊接著陸續從廣場的不同入口傳來各個大隊的值班領導那宏亮又威嚴的口令:“X大隊!全體起立!準備進場!立正!預備跑!”頓時,各大隊“啪!啪!啪……”整齊劃一的跑步聲與此起彼伏的號令聲“一——二——一”於夜幕降臨時合奏出一曲低沉卻又氣壯山河的交響樂!每個大隊幾百人四列縱隊跑步且整齊有序地挺進廣場。

“一!二!三!四!”各大隊那震耳欲聾口號聲欲與天公試比高!五個大隊那浩浩蕩蕩的隊伍,四分鍾左右,如五股綠流,井然有序,且快速地合流融彙入電影廣場內!無論那魚貫而入的四列隊伍多長!不管左拐彎,還是右拐彎!這幹脆、利落且強有力的指揮能力讓人歎為觀止……

“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一聲高過一聲!一浪高過一浪!聲浪此起彼伏!人人幾乎熱血沸騰……

候場比拚拉歌的場麵令我震撼!待各大隊到位就坐後,各大隊間就開始比拚拉歌!每個大隊幾百號人,且有四個大隊都是清一色的熱血男兒!試想想,全大隊幾百號人,團結一心,不甘服輸、異口同聲地吼嘯,那聲勢真是讓人聞風喪膽,絕不是駭人!

我們大隊有男有女!自然在聲勢上弱人三分!但我們隊長絕不輕易甘拜下風!隻見他奔於隊伍前親自打節拍指揮我們大隊合唱!他全情投入忘情地指揮!他極盡身體的柔韌,盡可能地誇張指揮動作,一時前俯,幾近吻地,一時後仰,害人都要擔心他將要後摔!這般費心賣力地指揮,我僅在隊長身上見過!這般比拚指揮,我們隊長絕對高居第一!但我們大隊拉歌,的的確確聲勢不如別人!唯有一聲歎息了!

“一二三四五,我們等得好辛苦呢?”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們等得好著急!快!快!快!五大隊來一個!”

……

“機關槍兩條腿,打得五大隊不張嘴!”

“一棵呀小白楊——”“Oceans apart day after day……”如一股清流彙入那聲嘶力竭的怒吼聲中……我們大隊劍走偏鋒,出奇製勝!我們大隊以柔克剛,於無形中滅了男兒們的鬥誌,消了他們合唱的聲勢!他們反倒還被吸引靜聽欣賞起我們大隊的歌聲來……

隨著電影的開場,比拚拉歌終將落幕!那四個大隊學員的腦袋,不時會有偷偷偏轉向我們的五大隊,那一雙雙暗夜中的亮眼,在無聲地訴說著:青春萌動之心似一股暗流,在軍校的“清規戒律”下蠢蠢欲動……特別是有院花及小楠那般秀外又慧中的美人兒,讓青春的心很難不驛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