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皇帝還要將金仙觀的醜聞暴露出來,不是存心讓她痛苦和難堪嗎?
郭念雲可以忍耐鄭瓊娥,可以忍耐杜秋娘,可以忍耐十三郎的血珠,甚至可以忍耐永遠待在貴妃的尷尬位置上,但是她絕對不能接受金仙觀的重啟!
“你提的往事與今日之事有何關聯?”皇帝皺起眉頭,“你勿要庸人自擾。”
“大家……”她還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什麼。
“還有一件事,今天朕就對你明說了吧——朕將效法先皇,在位期間不立後。”
並不是沒有思想準備,但郭念雲仍如五雷轟頂一般,呆住了。
“好了,夜已深了,貴妃請回吧,朕要睡了。”
皇帝的逐客令不允許違抗,郭念雲本能地站起身來,心中忽明忽暗。轉身之際,眼角突然瞥見暖閣屏風後的一枚衣角。
她的心中一動,有人躲在暖閣裏偷聽嗎?
邪惡的念頭驟起,郭念雲停下腳步,朗聲道:“妾聽說那天十三郎身陷地窟時,大家不允救人,卻命以沙土填埋池塘,不惜犧牲十三郎的性命,也要令金仙觀的秘密永不見天日。大家之權衡與決斷,著實令妾敬佩。正如大家所言,妾為失去一個兒子耿耿於懷,至今無法釋懷,實屬婦人之見。大家有不止一個兒子,所以當寵則寵,當殺則殺。先為君,次為父,才為君父。”
言罷,郭貴妃款款行禮告退。皇帝一言不發,但他的驚怒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走下丹墀之時,郭念雲腳步輕盈,滿麵春風。她的報複成功了,盡管隻是一次小小的攻其不備的勝利,也足夠讓她快樂好一陣子了。
皇帝愣著,直到聽見暖閣屏風後傳來的聲音,才回過神來:“十三郎?”
李忱躲躲閃閃地從屏風後轉出來。
“過來啊。”皇帝將李忱招呼到跟前,輕輕攬入懷中,“你什麼時候醒的,聽到我們的話了?”
李忱呆呆地望著父親,並不回答。他一貫如此,皇帝也不以為意,從李忱的頸上拉過血珠,在掌心輕輕摩挲著。
他說:“你想不想知道,朕是如何得到血珠的……當年,朕和你現在差不多大的年紀,還和先皇一起住在東宮裏。有一天德宗皇帝,啊,就是朕的祖父,你的曾祖父駕臨東宮,在花園中見到正在玩耍的我,煞是歡喜,便把我抱在懷中,戲問:‘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在我的懷中啊?’我回答:‘我是第三天子啊。’德宗皇帝連連稱奇,先皇見他高興,便請他賞賜於我。德宗皇帝卻說,來東宮時未曾準備,也不願隨便賞個普通的東西。先皇想了想,建議說要不就賞血珠吧?德宗皇帝點頭,於是先皇從自己的腕上褪下這串血珠,呈給德宗皇帝,再由德宗皇帝親手係於我的頸上……從那以後,血珠就一直陪伴著我,直到前些天你過生日,我將它們賜給了你……”
皇帝停下來,看著懷中沉默的李忱。這孩子仍然一臉木訥,也許他根本聽不出這番話中的深意,更有可能,他根本就沒在聽。皇帝十分掃興,又不甘心地端詳著李忱的眼睛,想從中看出些什麼來。
這雙眼睛就像一潭空水,隻能映出皇帝本人的影子。皇帝發現,仔細看時,能從李忱的臉上找到許多血親的痕跡。比如,他的眉毛長得很像先皇,鼻子好似德宗皇帝,嘴巴的形狀又與皇帝自己十分相近。但凡此種種的淵源傳承,卻凝聚成一個含混不清的形象。仿佛李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