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至宮門外便停了下來。

秦驍在車外對陸婉辭說:“辭兒,宮內不可駕駛馬車。剩下的路須步行。”

陸婉辭聞言撩開車簾,然後下了馬車。

秦驍道:“辭兒,後宮舅舅不便進去。”他指向宮門處候著的一眾宮女太監,“為首那位是皇後娘娘的貼身女官,喚作雲姑姑。你隨她進去即可,舅舅還有公務須處理,便隻能送你到這了。”

陸婉辭朝秦驍福了福身子,婉言道:“多謝舅舅。舅舅公務要緊,辭兒隨雲姑姑去便是,舅舅無需擔心。”

“好。”

秦驍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後便帶著侍從們離開了。

見秦驍離去,雲姑姑款款向陸婉辭走來。

她朝陸婉辭行了個標準的宮禮:“陸三小姐萬安。奴婢雲萊,奉皇後娘娘之命前來迎接小姐。”

陸婉辭回禮:“雲姑姑安好。有勞雲姑姑了。”

她的宮禮行得標準,不卑不亢,極有大家風範。

雲萊看向她的眼神裏多了幾分讚許。

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小姐請。”

陸婉辭再次福了福身子,然後邁腿。

一路上,陸婉辭始終垂著頭,目光停留在地麵上,未曾亂瞟,極有涵養。

走過了許多花園小路、彎彎繞繞,約莫半個時辰後眾人終於進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雲萊在店門口站住腳,對陸婉辭說:“小姐,陛下和娘娘在裏麵等您。我等並未被陛下召見,便在外頭候著。”她看向陸婉辭身邊的知秋,“還有小姐的丫鬟,未得召見不得入內。還請姑娘隨我們一同在外頭候著。”

知秋看了一眼陸婉辭,見陸婉辭點頭了她才同意。

陸婉辭推開殿門,抬腿邁了進去。

殿中丹陛上坐著帝後,兩人看來是在下棋。

宣德帝著明黃色龍袍,眉目朗朗,神情沒有身為帝王的威嚴及肅穆,而是罕見的柔情溫和。他右手的大拇指上戴著一枚玉扳指,手裏拈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黑色棋子。

他目光在棋盤上逡巡一圈,然後落子。

坐在帝王對麵的皇後一襲素白宮服,頭綰雲髻,斜插步搖。膚色白淨,一雙明眸清透溫婉,唇邊噙著一抹輕輕淺淺的笑。

帝王落子後,她執起一枚白子,卻在看清棋盤上的局勢後耍賴般的說:“呀!我下錯了。”說著便伸手去改變棋子的位置。

而帝王卻隻是噙著笑,眸帶溫柔,並未指責她。

皇後變動好棋子的位置後,帝王笑著問:“好了?”

皇後清淺的笑了笑:“好了。”說完,她麵色一變,掩嘴輕咳起來。

帝王見狀,眉頭微皺。他起身走到皇後身旁,拿起放在一邊的大氅給皇後披上。他語氣擔憂道:“仔細點身子,莫著涼了。”

皇後攏了攏大氅,笑著說:“無礙的。”

陸婉辭看著這對恩愛的帝後,心間泛起酸楚。

她初登後位那兩年,蕭弘靖與她也是這般恩愛和鳴,如膠似漆。他甚至為了她空置後宮,兌現了他不納妻妾的諾言。

可惜好景不長,自他出征西漠帶著格瓦娜歸來後便性情大變,與她之間的感情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就變了質。

這時,帝王注意到了陸婉辭的存在。

他看向殿中突然出現的第三人,麵色不虞。神情已經沒了方才麵對皇後時的溫和柔情,而是換上了帝王該有的威嚴莊敬。

“爾乃何人?無召入內,你不怕朕治你的罪嗎?”

陸婉辭驚而回神。她跪了下來,向帝後行參拜之禮。

“陛下恕罪。臣女陸婉辭,奉旨進宮麵見聖上。”

帝王皺眉:“陸婉辭?”名字有些耳熟。

就在他思索這個名字是在哪裏聽過的時候,皇後卻開口了。

她問:“可是阿臻的女兒?”

陸婉辭道:“娘娘說的可是家母秦臻?”

皇後點點頭:“不錯。快些起來,抬頭讓本宮瞧瞧。”

陸婉辭依言抬頭。但是她垂著眸,不去直視身份尊貴的帝後二人。

待瞧見她的容貌後,皇後怔了好一瞬才喃喃道:“像,真像。與阿臻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可知,本宮與你母親乃閨中密友。那時,你母親容顏絕世,是北國第一才女。”她輕笑一聲:“誰知卻看上了陸正這個老古板。”

皇後歎了口氣:“自古紅顏多薄命,你母親如是。”她看著陸婉辭,眸中泛起了淚光,“若非欽天監測算失誤將你送走,阿臻也不至於陣日鬱鬱寡歡,最終思念成疾、鬱鬱而終。”說完便又掩嘴咳嗽起來。

帝王眉頭一皺,心疼的扶住愛妻的身子,柔聲斥道:“說這些傷心的事作甚?平白的惹自己不痛快。”

陸婉辭也是歎了口氣。她說:“娘娘,臣女如今平安長大,母親在天之靈定會安息。您也不必因此事憂心了。”

皇後拭去淚水,道:“是啊,阿臻若是看到你如今出落的這般好看,心中定然歡喜。”

陸婉辭看著皇後的臉色,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開口道:“娘娘可是有沉屙?每每晚間不能安寢,偶或夢魘。情緒稍有波動便會發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