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們心知肚明,隻要有足夠數量的貴重物品或者大量的銀財,便可以舉證崔知縣貪汙受賄、徇私枉法。
那黃花梨匣子藏在主屋床腳,做工精致考究,紋理清晰可見,還加了一把大鎖,裏麵定是藏著珍貴之物。
王冕將匣子搶奪過來,使勁晃動了幾下,裏麵發出沉重的撞擊聲。
姚馥語掙脫開女兒的手,想要奪回匣子,但王冕卻將其高高舉起,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觸及。
王冕一臉戲謔地看著眼前養尊處優的夫人,盡管年過三旬,這位官家太太仍是細皮嫩肉、身姿窈窕,再想想自家婆娘那一身橫肉,根本沒法比。
倘若崔家真的落敗,他倒是也想嚐嚐貴婦人的滋味……
姚馥語也看出了他的戲耍,大喊道:“這是我們的私物,你無權查看!”
崔婉和崔俊軒想要上前幫助母親,卻被官差們不懷好意地攔住,所有人都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熱鬧。
王冕挑釁地問:“崔夫人,這裏麵裝的是什麼?”
姚馥語氣得臉色發白,聲音顫抖地說:“這些東西對你們而言毫無用處,卻是我夫君珍視之物!”
“毫無用處?”王冕挑了挑眉,顯然對她說的話不信。
他命人將姚馥語也攔住,然後把匣子扔給旁邊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手下,大聲吩咐道:“把這個匣子給我撬開!”
隨後,一排官差便擋在姚馥語麵前,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靠近。
姚馥語隻能失聲大喊:“案情未審,罪名未定,你們卻搜查朝廷命官的府邸,這是強盜行徑,是以下犯上,我要到監察禦史那告你們!”
“夫人恐怕是要白跑一趟。”王冕笑著解釋:“監察禦史楊衡於半旬前暴斃在家,朝廷正著手安排新的監察禦史,估計得過個把月才能上任。”
此話一出,姚馥語和崔婉均愣在當場,有些答案好像呼之欲出。
崔正民原本是三品刑部侍郎,因為官正直,得罪不少權貴,遭多位官員聯名上書,狀告其濫用私權、手段狠辣,害得他蒙冤入獄,險些被罷官回鄉。
河南道監察禦史楊衡與崔正民乃至交好友,楊衡多次奏請宣宗,力保崔正民,才堪堪保住他的官身,貶謫至七品知縣。
在兗州府,無人不知崔正民與楊禦史交好,楊禦史掌管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刑獄、肅整朝儀之職,職位雖不高,卻直接聽命於陛下,沒有人敢觸他黴頭,所以官員們也順帶著對崔正民禮讓三分。
如今楊禦史病逝,原本看崔正民不順眼的官員自然無所顧忌,才有了今天的局麵。
明明豔陽高照,崔婉卻覺通體發寒,她總覺得事情好像不止於此。
那屬下接過匣子後,直接掏出匕首撬鎖,他動作粗暴,沒幾下便將匣子毀得麵目全非,鎖頭也應聲而開。
王冕再次接過匣子,當著圍觀百姓的麵,將匣子內的東西悉數倒在地上。
百姓們也伸長脖子去看,巴不得裏麵能出現什麼奇珍異寶。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裏麵都是各種書信,還有幾個手把件,並沒有想象中的銀錢珍寶。
王冕是個莽夫,識字不多,靠著阿諛奉承才爬到知府親信的位置。他撿出幾張信件交給了屬下,讓他當麵誦讀。
若能發現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也行,不枉他們跑一趟。
屬下展開信件,朗聲讀道:“父親,今日是你的生辰,婉兒祝您年年今日,歲歲今朝,福祿長春......”
這是封賀壽信,他深覺無趣,又換了一張,繼續念道:“女兒今日臨摹了衛夫人的小楷,特意寫來給您看。”下麵則是字跡工整的小楷,隻是筆法略顯稚嫩。
信件換了多張,不是字畫就是詩詞歌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姚馥語終於忍不住說道:“夫君不舍女兒出嫁,每晚都要看一遍女兒幼時寫的信件字畫才能安睡,你們這些人心裏何其齷齪,隻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眾人方才了悟,這些東西可不是於他人無用,卻承載著父女二人的回憶,隻於崔知縣意義深遠。
崔婉看著地上的信件、印章、把件,緊抿雙唇,眼眶有些微紅。這些都是她幼時送給父親的,沒想到竟被珍藏至今。
沈昀眼眸又不自覺地落在崔婉身上,那紅眼抿嘴的動作,怎麼看都像受盡委屈的小獸。
王冕討了個無趣,輕咳一聲,問道:“還有沒有其他發現?”
下屬們又從屋裏搬來一些文玩、花瓶、擺件,以及零碎的金銀首飾,都是普通物件,折不了多少銀子。
王冕眉頭緊皺,再次詢問:“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屬下回道:“還有就是夫人和小姐的衣物、日常用品,我們也不好......”
他話沒說完,圍觀眾人卻已了然,那些都是女子的貼身之物,畢竟是官眷,又不是真的抄家流放,他們不好做的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