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轉身的二人聞言,不約而同地回望過去。
原本垂首站在姚馥語身後的少女突然昂起頭,語氣堅定地說:“《律例》有言,凡京官以及在外五品以上官員,如有犯罪,必奏聞請旨,不得擅自審問。六品以下,則需聽從監察禦史、按察司調查詢問,議擬奏聞區處。即便我父親有罪,也要經由監察禦史、按察司審問,知府大人此番行為怕是越權了。而你們......”
她目光銳利地看向王冕,字句清晰地說:“更無權擅闖官員府邸!”
官差們聽罷均停下腳步,他們今日來此搜查,本就頂著巨大的壓力。一旦案情出現轉機,他們以後怕是都無法繼續在滋陽縣立足。
王冕暗吸一口氣,若不是知府家小公子許以重金,信誓旦旦保證崔知縣絕無翻身之日,就算給他天大的膽子,他也是萬萬不敢來的。事已至此,他早已沒有轉圜的餘地,隻能鐵了心的做下去。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崔婉身上。
隻見她身穿一襲粉色束腰羅裙,身姿婀娜,麵容姣好。即使未施粉黛,已是麵若桃花,烏發輕挽,便是髻若雲霞,容貌雖不是絕色,卻自有一番動人風情。
王冕暗想,怪不得小公子上心,專門讓他前來鬧事。這崔家小姐渾身散發著書香氣,宛如空穀幽蘭,確實與普通大家閨秀不同。
宴禮也忍住不抬起鬥笠,咋舌道:“沒想到這麼個小地方,還有這樣淡雅嫻靜的女子,說句書中仙子也不為過。”
沈昀默默看向站在人群中央的崔婉,陽光灑在她身上格外耀眼,連眉眼都變得異常生動。
正在眾人愣神的當口,一個身著縞衣的中年男子攙扶著一位白發蒼蒼、滿臉淚痕的老婦人,步履蹣跚地來到府衙門口。
他們一邊走著,一邊放聲大哭,聲音響徹整個街道。
“我苦命的小柔啊,你死得也太慘啦!娘一定要找到那個殺千刀的狗官,為你報仇雪恨!”老婦人說的泣不成聲。
中年男子則用力撥開圍觀的百姓,高聲喊道:“都給我讓開!我是死者的哥哥,特來縣衙為我妹妹討回公道!”
母子二人艱難地穿過擁擠的人群,看到站在門口的姚馥語,便雙雙癱倒在地,哭得死去活來,嘴裏還不住地罵:“狗官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娘倆咒罵不停,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剜著姚馥語的心,令她臉色愈發鐵青。
崔俊軒年紀小,聽不得別人對父親的侮辱,衝到前麵辯解道:“我不允許你們這樣辱罵我父親!他是清白的,絕不會做出這樣傷天害理之事!”
中年男子聞言,怒不可遏,猛地抓住崔俊軒的衣領,將他拎了起來,瞪大眼睛吼道:“你父親無辜?他強搶民女,喪心病狂,就該天打雷劈!”
姚馥語見兒子被提起來,臉憋得發紫,登時就慌了神,抱著兒子大喊:“他不過是個孩子,你趕緊給我放手!”
丫鬟們見狀也紛紛湧了上來,試圖掰開男子的手。
那男子手臂粗壯,孔武有力,不僅沒有鬆開手,反而用力一揮,將所有女子都推倒在地。
公堂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老婦人見場麵失控,眼珠子一轉,立刻起身就往裏堂衝,嘴裏還喊著:“狗官仗著有幾個臭錢就欺辱我女兒,他一定是貪汙受賄之徒,否則哪裏來的錢財去喝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