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開啟了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活。又過了沒幾天,他們給父親舉辦了葬禮,從此以後,我真真正正變成沒有父親的孩子,惠崇煜也真真正正變成沒有父親的孩子。
“日時吉良,請棺上堂;日時王應,請棺上任,自古唐王踏棺並踏葬,左腳踏棕金雞叫,右腳踏棺鳳凰鳴……”
在僧侶的咒語聲中,惠崇煜走上前,跪下身來。他跪在那裏,郝兵打著傘站在他旁邊,我看不清楚他的臉,隻看到他的背影,孤獨而又清冷。
“一踏山神來擁護,二路地脈震山崗……”僧侶的咒語,讓這個莊嚴肅穆的場景變得更加嚴肅,更加淒涼。
“三路子孫多福祿,四踏七星並北鬥,五踏中央渡亡人,亡人快樂往西方,生生死死賴上養,生則居於土,歿則葬山崗,亡人亡人在穴中,都要上來封。”
咒語念畢,惠崇煜取下了手套,捧起一抔黃土,輕輕撒在了棺槨上。郝兵扶起他,將他帶到了我身邊。而隻有在這個時候,我才感覺我們是兄弟。
我看了他一眼,也沒有敢多看。他的臉上依舊看不出表情,可是他的臉色很差,蒼白如雪,所以他一定是承受著很大的悲痛。我又一次深刻的體會到,失去了父親,他才是那個最難過的人。
我們就這樣,肩並肩站在一起,一起送父親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飄起了小雨,讓這個本就悲涼的場麵變得更加悲涼。人群中,依稀傳出暗暗的啜泣聲,我知道,在這個時候,我應該是難過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一滴淚也擠不出來。
我扭頭看向旁邊的惠崇煜。他如雕塑一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他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看不出悲喜。可是他的眼底有一行叫做淚水的東西流淌了下來。所以,他也會感受到悲傷,悲傷了也會流眼淚。
我料想他不願讓別人看到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麵,所以我急忙調轉了頭,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
雨越下越大,似乎要把人們積攢的悲傷全都宣泄出來。我們靜靜地陪著父親,陪他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葬禮結束,大家陸陸續續回到車上,陸陸續續離開。我也在珈南的陪伴下回到車上,珈北急忙拿出帕子,給我擦拭著濺到臉上和頭發上的雨水,就在這個時候,郝兵打著傘小跑了過來。
“小少爺,大少爺讓您過去一下。”郝兵說著話打開了車門子,我沒敢耽誤,跟著下了車子。
雨越下越大,風也越來越冷,郝兵怕我凍著,用整張傘護著我,自己卻被淋成了落湯雞。我忽然感覺,自己也是被人護著的、被人疼著的,我不再是那個沒人管沒人問的孩子。
我急忙將傘往郝兵那邊推:“你護著點自己,別淋著了。”對我好的人,我會加倍珍惜他們,更舍不得他們受傷害。
“小少爺,您別顧念屬下,先護好自己。”郝兵的倔強,我是早就領教過的。我不再說什麼,隻是加快了步伐來到了車上。
車上,惠崇煜扭頭看著車外,好像在想著什麼心事。我到車上以後,司機發動了車子,穿行在了大雨裏。
“《嶽陽樓記》背過了嗎?”惠崇煜依舊是看著窗外,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背……過了。”我心裏一慌,敢情他這是要查我功課呀!他不是很忙嗎,怎麼會對我的功課如此上心?
說實話,那《嶽陽樓記》對我而言難度太大,而且晦澀難懂,但是秦海和於鐸說什麼也讓我背過,原來是為了應付這個。
“背!”惠崇煜直接命道。
“啊?”我有些排斥,卻又不敢惹他生氣,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是。”
“慶……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嶽陽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