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榻榻米旁,在才戶對麵的軟墊上坐下, 把伴手禮放到了矮桌上。
“楓糖鬆餅是我自己做的, 希望你們能喜歡。”
她剛才脫鞋時發現了, 玄關初亂糟糟地放著三雙不同碼數的鞋。她猜測,塔卡和那位她已經忘記了名字的貓頭鷹人也住在這裏。
她悄然環視了一下四周, 驚異於這間房子的狹簇。客廳的四邊都放著老舊的櫃子,不小心的話很容易裝上櫃子四方的角。櫃上雜亂地堆著過期報刊和一些盤子,甚至還放了個小小的煤氣灶——後來她發現,這裏是沒有廚房的。電視是早已經淘汰了的笨重款式,幾乎占據了整個客廳五分之一的空間。唯一較為寬敞些的,就隻有麵前的矮桌了。這看起來像是他們的餐桌,因為一碗沒喝完的粥還放在桌上。
才戶把盛粥的碗收到一旁。除了七瀨送來的東西,桌上就沒有別的物什了。
右手邊,緊閉的房門裏偷跑出些許鼾聲。
“塔卡在睡覺。”察覺到她視線的變化,才戶答道。
七瀨收回目光,笑了笑:“是這樣啊……確實,現在還挺早的。”
這裏雖然狹小且擁擠,但還挺幹淨的。
會顯得狹簇,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來之前太宰告訴過她,這裏是典型的單身公寓——所以沒有廚房的設計。房租很便宜,人也很少,簡直就是一個犯罪者理想中的居所。
這應該也多少能證明才戶的拮據吧。
“所以,你為什麼過來了?”才戶的聲音粗糙幹澀得像是被熱砂磨礪過,“你身後是不是跟著一群警察,等待把我緝捕歸案?啊……你知道的,我是個殺人犯,還是綁架犯嗬……”
他自嘲般的笑了一聲,腦袋垂得更低。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才戶的胡思亂想讓七瀨緊張,急忙解釋道,“我是以同學身份來拜訪的。而且,我獨自前來,沒有人跟著我。”
才戶沒有說話,七瀨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相對而坐了片刻,沉悶的空氣讓七瀨感到害怕。她試圖說些什麼,但想到的所有問話都是唐突的,便悻悻然地收回了這些念頭。
突然,才戶動了。他拿出了盒子裏的楓糖鬆餅。
烤得金黃的鬆餅上澆了薄薄一層淺棕透明的楓糖,看上去誘人到了極點,才戶忍不住盯著看了許久,卻遲遲沒有品嚐,也沒有退回。
“同學什麼的……”他聲音低沉,近乎像是哭泣,“事已至此,你覺得我們還能擁有這麼友好的關係嗎?”
才戶的語氣讓七瀨愣了愣,有些驚訝。
“情誼可不是這麼輕易就能被破壞的東西哦。”驚愕過後,她並無猶豫,“確實,你拐走我的那段經曆,我現在回想起來還會害怕,因為真的絕望到了極點。但你也幫了我,所以我認為也應當感謝你。嗯,就是這樣。”
她越說越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才戶笑了,笑聲卻像是哭泣。他大喘著氣,粗重的呼吸聲像是破舊引擎,右手緊攥心口,將上衣揉皺。
他瘋狂地咳嗽起來。七瀨想幫他倒一杯水,然而卻根本不知道水放在了哪裏,隻能幹著急。
咳了許久,才戶終於喘上了氣。
“因為你不能死。”他的聲音輕細得像是縫隙間的蟲鳴,“你會拯救很多人。哪怕是約翰遜這種糟糕的人,哪怕是絲毫不懂得反抗活該死去的我,你都會救活過來。所以,我相信……”
他的話沒有說完,已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我一直以為你討厭我。”七瀨笑著,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悲傷,“你的身體會變得這麼差,一定是因為我當時做得不夠好,所以才僅僅隻把你從死神的手裏拽了回來,卻未曾見到你的半身還深陷在地獄的泥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