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各有緣法
那青年正是徐家鎮一役後來趕到的嶗山向承,當日他路過冀州,隱隱感到冀州地界有人在降魔,誰想到地遲了些,已是塵埃落定了,那好好的鎮子早已成了一片廢墟,鎮中數千人口早已成了孤魂野鬼,向承修行時日尚短,不曾經曆過五百年前魔道席卷天下的大浩劫,眼前的一切已是不能忍受了,縱使行此大惡的魔頭已被高人斬殺,也恨不能再將之滅魂碎魄。
就在向承心灰之時,廢墟中隱隱傳來**聲,神識感應之下,竟是找到了一個少年,此時他不曾懷疑少年是如何存活下來的,將少年救了出來,所幸隻是些擦傷,無大礙處,隻是可憐這少年遭此變故,好好的家園被魔頭毀於一旦,鄉裏親人隻剩下他自己,竟是變得心如死灰,滿腔憤恨悲傷化作心頭黑血,不論向承如何盤問,隻得了少年的姓名,喚作徐靖。
不得已之下,他隻好帶了少年同行,看這少年也有些天分,心想帶回東州嶗山做個仆役也好過在世間漂泊無依,隻是帶了個凡人便不能禦空飛行了,隻得順著官道趕往東洲嶗山。一路上他不時開解少年,隻是少年此時戒備心尚重,任憑向承舌綻蓮花也是無可奈何。這一日路過冀州桃源府白洋澱,已是午時,相處多日,向承知曉少年性子頗為倔強,縱使餓得受不了也不會開口,便主動走向道旁的酒家,叫了些酒菜,打算酒足飯飽再行上路。
不想竟是碰到了這些事情,向承本不欲多管閑事,奈何少年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出聲責難,更惹出了那稍嫌麻煩的乞丐。向承作為少有入世修行的嶗山弟子,自然聽說過這肮髒乞丐,自號瘋丐,向來在北部洲走動,不知來曆,為人亦正亦邪,僅憑自己的喜好行事。
那乞丐旁若無人的拿起桌上的酒壇,往口中灌了一口,突然呸的一聲吐了出來,怒聲道:“什麼爛酒,是給人喝的嗎,那冀州佳釀的字幅不會是偷來的吧!”
那夥計敢怒不敢言,心想:“你喝的是摻了水的,能好喝到哪裏去,早知道你要喝,怎麼也要上桃花釀啊。”
“嶗山也要來插一手嗎?”那瘋丐鎮定道,先前有些驚,驚的是嶗山的名頭,此時鎮定,隻因那向承是嶗山入世修行弟子,講的是各有緣法,不似羅天與玄陽,唯恐門下弟子有些閃失,護得相當周全,尤其玄陽道,護短是出了名的。
“沒興趣。”說著放下竹筷,往桌麵上丟了十幾枚銅錢,“咱們走吧。”
少年默默的跟著向承走出店外,出門向東行去了,那瘋丐臉色陰晴不定,聽那少年話語想是了解徐家鎮內情的,說不定是個關鍵角色,隻是懾於嶗山入世弟子的名頭,不敢輕啟戰端,眼睜睜看著二人走了,那黑白二道士早不知何時遛到哪裏去了,隻剩下那瘋丐以及被熏的麵色蒼白一眾人。
……
過了河上木橋,眼前便是西屏山,因是春末,滿山翠綠,自東北而西南走向的西屏山綿延數千裏,似一條綠色長龍橫亙在冀州與天州交界處,山中懸崖、峭壁、陡坡、獨峰錯落有致,林子深處隱隱傳來鳥鳴獸吼之音,或因離得遠了,略顯沉悶,顯得極不真實。
天色昏暗時,一行兩人才堪堪趕至山腳下,來時的路若一把利劍直插進山腹,借著晚霞,茂密植被掩蓋下隱隱露出一條小道,到了近處,才看到小道旁邊立了一座石碑,取自西屏山褚紅色的石料鑿成的石碑上爬滿了藤蔓,斷斷續續的刻痕依稀可以辨認出字跡——一線天。
一陣風從山中吹來,林葉摩擦發出沙沙聲響。
進入小道,仿佛置身另一重天地。小道筆直的貫穿整條西屏山,極目望去,在百丈開外便仿佛合為一體,不知前路,順著山壁向上看去,從生長了千百年的藤蔓縫隙中隱隱傳來些天光,好似從天際傳來般,給這暗淡無光的小道帶來些許明快的感覺。
到了晚時,一線天中徹底黑下來,兩邊藤蔓在山風下微微搖動,光影變換,使人如墜鬼蜮,隻有偶爾踩裂道上的山石發出的碎裂聲,提醒著少年自己依舊身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