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會穿著不像話的睡衣拖鞋出現在德軍轟炸區?是不是瘋!
……
防空洞裏隻有幾個軍人,倒是有大量的壓縮食物和水,墨洛維扔給裴縝一把槍。
“你先在這裏待一晚,這邊太危險了,我明天找關係送你走!”墨洛維頓了頓,又問裴縝,”你們家的那個人呢,他怎麼沒有跟你在一起?”
裴縝茫然:“我其實也在找他。”
墨洛維怔住了,欲言又止,最後隻是頹然坐在了地上。洞內暗暗的光線裏,一時間出現了死一般的寂靜。
裴縝:“我知道,你也在到處找尤金。”
半晌,墨洛維輕輕“嗯”了一聲,然後突然摔了槍:“那家夥就是個笨蛋!都說俄國人隻長個子不長腦子,真就沒見過那麼蠢的!”
墨洛維很暴躁。
他說,他不是舍不得扔下一切跟尤金走。問題是那幾年歐洲經濟連續大蕭條,工廠倒閉,一大波人失業露宿街頭,就連他的家族都縮減了不少開支。
他雖然很會調香,但如果沒有強大品牌支撐,獲得不愁的客源,作為一個獨立調香師在這樣的經濟環境中也不一定能夠很好地存活。
墨洛維曾有個姑姑,年輕時跟心上人窮小子私奔,後來貧病交加死在了外麵。有這樣的前車之鑒,加之尤金本來身體又不是很好,墨洛維絕對不願意讓那個人跟他一起後,還要過著顛沛流離為生計發愁的日子。
所以,倒不如在反抗無能之後振作起來一心弄事業,還經常可以偷偷接濟尤金一家的生活。
“我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抗住家裏的逼婚,創立Belle,不斷地進行積累資本我是為了誰?好不容易強大到快要可以保護他了,他卻相信我要跟別人結婚?真是氣死我了!”
墨洛維很裝X的那隻獨目鏡沒有了,裴縝才發現。沒有了那樣一個刻意疏離的小玩意兒之後,整個人倒是更鮮活接地氣了不少,炸毛的樣子還挺像某沉不住氣的英國年輕人。
裴縝:“你消消氣。”
“他要是真的傻到相信我要結婚也就算了,大不了覺得我是個騙子。”墨洛維突然歎了口氣,像泄了氣的皮球。
“……我更擔心的是,是不是我讓他等了太久,他已經等膩了。”
“是不是對我失望了,是不是已經不想再等我了。”
“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
“戰爭爆發之後,我一直在想,尤金他是不是其實……很希望我能從一開始就堅定地跟他一起去浪跡天涯,而不是忍辱負重,白白浪費掉那麼時間。”
“但現在說什麼都遲了。我現在隻能向上帝祈求,祈求看在我也是個笨蛋的份上,讓他還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讓冥冥之中我對他的思念會變成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著我走到他的身邊。”
“我會一直找他,如果找不到,就一輩子不停地找下去。”
他說這話時輕輕咬了咬嘴唇,聽起來很難過,目光卻無比堅定。
作為一個調香師,墨洛維的作品裏,永遠有著無比豐沛的感情,常常讓裴縝覺得,這個人是不是在一生裏經曆了別人好幾輩子才能經曆的事情,才能沉澱出那麼多的愛戀、理想、勇氣、矛盾,和麵對黑暗與殘酷時不認命的頑強。
他像,這一刻墨洛維心裏的東西,一定比說出來的要多得多、遠得多。
裴縝看過很多書,無數故事。
真真假假,從來沒有那麼希望一個happy ending。
墨洛維說會一直找下去。
他真誠地希望,在兩年後的塔林,在熹微的晨光中,曆經磨難的戀人能彼此重新擁抱,然後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