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獨註:十家為丘,二十家為裏。丘裏者,合十姓百右以為風俗,而不知合並天下以為公。合異以為同,散同以為異,則道愈離而物愈乖矣。指馬百體而不得馬,立馬百體而謂之馬,散同為異、合異為同也。丘山積卑,江河合流,以喻大人合並天下以為公;唯其公也,故自外入者中有主而不執,不執則能通;由中出者,外有正而不距,不距則能行,是以不私而天下一,不賜而萬物成。四時氣殊,天不賜故歲成;五官職殊,君不私故國治。以至文武殊任,萬物殊理,君道不私,故德備而無名,不賜則自成。蒙澤而不謝,不私則自正,功成而無報也。大道無私於物,故無名無為,無為則物各自為而無所不為矣。時世有變,禍福倚伏;拂者或以為宜,殊麵異向也;正者或以為差,各執所見也。比於大澤異村而同用大山,異植而同壇,此合異以為同而未離乎有形有數,是之謂丘裏之言。天地、陰陽,形氣之大者,道為之公,皆因其大而號之也。若此者已有矣,其小大貴賤乃將得比之哉。

碧虛註:《周禮》四井為邑,四邑為丘,五家為部,五部為裏。合十姓百名之異為一丘一裏之俗,或散一丘一裏之俗為十姓百名之異,亦猶離馬之百體日頭尾眼耳,合其頭尾眼耳總曰馬也。此即公孫龍離堅白、合同異之旨。山積衆石,河合百川,大人合並郡國以為公,分之則楚、越有異,並之則風化一同,亦無異乎丘裏之合散也。外入者,事中有主,則事不滯;中出者,理外不邪,則理自遠。炎涼氣殊,天任之而不賜,故歲功成。工虞職殊,君委之而不私,故天下治。文武村殊,大人任之而不賜,故德業備。動植理殊,道生之而不私,故無名也。物物自名,非道強名之;物物自為,非道強為之。道無所為,故能無不為也。冬春之代謝,皇王之濂淳,於此為禍為戾於彼或為福為宜,比乎大澤衆材大小皆中法度,大山木石精粗皆聚一壇,所謂丘裏之言亦若是而已。大道無極,物亦無窮,今據多而號之曰萬,若物止於萬,則道亦有極,何足以稱,象帝之先?大道合並形氣而為公,強名曰大,字之曰道;既曰大道,已有之矣,安得與未始出其宗者比哉!

《鬳齋口義》:聚井為丘,聚丘為裏。裏中十姓百名,人物雖異,風俗則同,合異為同之喻。丘裏之言者,公一裏之言也。合異以為同,萬物同一理。散同以為異,萬物各一理。合百體以為馬,體上無馬名,立其百體謂之馬也。合並以為公,合萬物之異以為同也。有主而不執,執則非自然;正者萬物之理出乎胸中,其理與物不相距,則無同異矣。不賜,不以為功,萬物殊理,大道合之以為公,故無得而名也。淳淳,流行貌。倚伏,無常,或有所拂而反為宜。塞翁失馬之類,人自殉之心,如麵之不同,有所正則拘執,反或失之。譬大山大澤木石之材,皆中度可用,合異以為同也。稱物數而為萬,總形氣為天地陰陽。道者為之公,皆以其大者言之耳。雖已有道之名,豈可以此相比哉!凡一丘一裏之間,又有年德之尊者,考眾情而立論,猶所謂月旦評及各有裏諺漢傳,以記其風土事物,是謂丘裏之言,合異以為同也。共出丘裏,而有少長賢愚貧富得失之不齊,同而異也。天下之大起於丘裏,道之大貫於事物。散同而為異,猶指馬之百體。合異以為同,立百體而謂之馬也。言之則有合散,冥之則歸混同,理有至極,不可容聲矣。丘山積卑,江河合水,大人合公,亦不外乎此理。益能合丘裏而得宜,則合天下之物情亦猶是也。在乎公之一字而已。《道經》雲:公乃王,王則天下之所歸往,安得而辭哉!故自外入者,學也,君子之學主乎道,主乎道則物無不通。由中出者,思也,君子之思正乎理,正乎理則物無所距。猶四時殊氣而成歲,五官殊職而成治,總歸乎大人之德備,以闡大道之無私,又惡可得而名焉!無名故無為,無為而無不為,此理之必至。然而時有變遷,機有倚伏,有以所拂而宜者,有以所正而差者,皆由自殉己情故不免於殊向。譬大澤之百村合而為匠石之用,異而同也。大山之木石散而為天下用,同而異也。若冥理而歸於道,復何同異之辯哉!夫道之為名,不足以盡道;物數稱萬,不足以盡物。各以其大者言之耳。形之大者,天地統之;氣之大者,陰陽統之;道又以統天地陰陽,其大詛可量耶?然既有道之名,則不可與無名者比,所以至人之道,行乎無名,故天下莫得而名也。是章類《齊物論》之談有無生死,此則頗關治道,又翻出丘裏之言一段,立說愈奇。製名寓意謂,至公而能和天下。則少知者所當請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