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虛註:地至廣大,人之所踐容足而已,恃其不踐之處而後行之無窮。道至微妙,人之所知可道而已,賴其忘言之趣而後悟之無盡,故至人以無用無言為天之所謂也。大一,妙有,知之者廓然通達。大陰,玄寂,知之者晚然蛻解。大目,天光昭然,徹視。大均,平一靡然,綠順。大方,渾然,無不體用。大信,誠然,無不稽考。大定,至靜默而持之所以成上諸妙用也。凡此七日皆有天然之理,順理則明,寂然自運,始即道,對道者皆彼也。蛻然自解,故似不解。自然而知,故似不知。知不知而後知之,愈澄而愈照也。道不可以有崖,求又不可以無崖求,萬形參差,實理則一。頜滑,參差也。古今不二,生死自殊,理不可虧,生死自具,是有大發揚商榷存乎其中,何不問諸此道?知道,則此理不惑矣。大惑終身不解,下愚上知莫移,猶鶴經不可斷,兔經不可續也。稟生受氣,蓋有由然,唯識伴造化者默而知之,若假世學而欲復於不惑,是大惑之人,徒欽尚於大不惑也。
《鬳齋口義》:人之踐地少,所不踐者多,喻人所知無幾,其所不知者皆天也。不恃所知而恃所不知,可以知天矣。大一,造化之運者。大陰,至靜也。大目,所見。大均,謂分劑。大方,與太虛同體。大信,真實之理。大定,總持萬物者也。無物之始,鈴有物以始之,《齊物論》雲:非彼無我,即此彼字,謂造化也。曰天曰照曰樞曰彼,雖可解之知之,亦似不解不知者,不敢以為可知可解,是謂不知為知,乃真知也。問者,問造物之理,以為有崖無崖皆不可。頜滑,旋轉,言造物不可捉摸。若無物而實有,古今隻此造化,用之不窮,此事可不為大發揚而榷論之,世人乃不知問此理,又何疑乎以此不疑之理解天下之疑,復歸不疑之地,庶幾大不疑矣!隻是不疑二字,鼓舞出此數句,結一篇之文,可謂奇特。足踐之地,不若所不踐之廣;心知之事,不若所不知之多。不恃其所踐所知,而以無用為用,然後可以知天矣!天道難諶,不容擬議,故無所措知於其問。止乎其所不知,斯真知也。要在日損之功,人欲既盡,天理見矣。自大一大陰至大信,皆因知天而後知首以大一通之,道貫萬理,通生庶物,稟陽而結形,遇陰則解化,生於無而歸於無也。大目,視物所不視。大均,順物使自平。大方,以無方為體。大信,稽之以不期。終以大定,持之所以應天下之動而已,常無為也。盡有天則極物之自然,循有照則順理而自明。冥中有樞,寂而常運,始由乎彼,和而不唱也。以不解,解天下之紛。以不知知天道之祕。又何所施其頡問而考其有崖無崖哉!由是言之,雖若頜頑滑稽,而有實理存焉,古今不易,各盡其分,可不謂有大揚榷乎?
《漢書》:揚榷古今,揚,舉也。榷,引也。舉而引之,陳其趣也。世人胡不問是而恃其妄知之博,昧夫自己之天,又安足以知乾元之所謂,此蓋心天無照,有惑以障之。故以不惑,解惑,復於不惑,是尚大不惑。惑者妄情之偽,不惑者本來之真。本來之真,我之自然者,猶知尊尚之,則非大不惑也。若真造不惑之地,有何不惑之可尚,亦何惑之可解哉?有道之主,不以國位而驕人。有道之士,必以節義而匡君。武侯雖強悍難入,而無鬼說之有道,首言良駿以啟其心,兼明君之於臣下可不具眼乎!遂能始件終合,徐救其虐,民奉已之過,益人之良心善性無蔑盡之理,猶去國者見似人而喜也。及其再見,然後納忠逆耳,以警其失。好和而惡姦,盡脩身之要。脩誠應天地,盡為國之道。得聞斯語,社稷之福也,何在乎為義以宜民,偃兵而求治哉!黃帝見大魄而七聖皆迷,喻人之六識既昏,則心君不能獨朗,猶知問塗於牧馬童子,則不遠復。故至人取之寓言,明君欲見大道,當絕聖棄知,求諸守心之神而去其為吾害者,則大魄不求而自至矣。豈若武侯者,苦國民以養耳目,至於神者不自許,然後求夫為義偃兵哉!唯其後世君德不淳,所尚非一,遂有諸士趨向之不同,潛形性而之萬物,無復望其歸根,則與道日遠矣。若儒、墨、楊、秉、惠者,各執一偏,自以為道盡於是。然其言論機鋒所觸,亦有賴以發明道妙者,猶郢人聽斷足以成匠石之巧也。又喻有隰朋之才,然後足以致管仲之舉,終不以鮑叔私愛而易之也。狙以傲人而速斃,人以狙色而致稱,此所以警世俗之驕慢也。又豈若灰心槁形者之累日遠,弄丸秉羽者,難可解乎?九方致知梱祥而不言其刖,許由畏堯七欲逃而去之,此皆睹微而知彰,外賢而獲利者也。董、梗、壅零,時為帝,以喻人之移是。風日河水之相摟,以喻化之移人。物之守物,固審矣,終不免於移,移則殆矣。唯知足恃不踐,心恃不知者,則盡己天以燭物之天,己不惑而解天下之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