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景桓總是時睡時醒著,他醒著的時候目光顯得有些空茫,望向窗外的眼神深邃得望不見底,偶爾會絮絮叨叨的說起他的小時候,也會重複的說起我們的初次邂逅,這個夜晚我與容貴嬪似乎都預感到了些什麼,是以都不曾離開暖閣,仔細留意到容貴嬪麵上的表情,已由先前的驚恐變作為絕望,她一直跪在屏風外不曾起身,即使是景桓清醒著的時候也不曾叫她起身。
“皇上,貴嬪姐姐已在外頭跪了不少時候了,地上涼若是落下什麼病根的不好,無論姐姐她犯了怎樣的過錯,總該讓她起來說話吧。”趁著景桓醒著的時候我趕緊問了這麼一句,倒不是說要為容貴嬪求情,隻是這樣的夜晚景桓想來是要有一番交待的,容貴嬪一直跪在那也不是回事。
“她喜歡跪就讓她跪著,這也是她欠朕的,要知當初朕已經饒了她次,昨日葉太醫說朕這次的病來得這樣凶也不僅僅是祭天路上的致命傷,先前肺部就因為吸入過多的白香煙味而留下了病根,無論她怎麼做朕也是不會再改變那個決定了。”決定?是那個決定讓容貴嬪如此驚恐又至於絕望的吧。
我默然,見得小林子在門外來回走動了多次,想是有什麼要緊事卻拿不定主意該不該進來通傳,景桓朝我點點頭,我便喚了小林子進來通稟,小林子神色慌張的跪在外頭:“回,回稟皇上伊犁大人求見。”
按說這樣晚了伊犁大人如果不是十萬火急的事又怎會貿然進宮,進得暖閣後伊犁大人也是顧不上什麼禮節直接開口道:“啟稟皇上,臣聽聞城外的南征軍連夜集合整裝待發有入城之勢,還望皇上定奪我等應當如何應對。”我原本撫在景桓胸口的手上立時感覺到一陣溫熱,猩紅的血這樣刺眼,景桓乍聽此言氣血不順竟嘔出口血來,伊犁大人也是急忙上前。
皇上卻是擺了擺手:“七弟啊七弟,為何你總要將我逼入絕境呢,朕要你死怕的就是將來朕大去之後會有這樣一天,沒想到朕還沒閉眼這一天就這麼快到來了。”
“據悉領兵的是鎮南王,而他也提了要求,說是想麵見皇上,請皇上收回成命,照臣看此事倒並不如皇上所想的那麼壞,畢竟鎮南王與皇上也是手足情深,想來此回也是昏了頭才做出這樣的事來。”
“笑話,君無戲言,若朕說的話猶如兒戲那朕還怎麼當這個皇帝。”房內立時陷入一片死一樣的沉默,然而這種沉默卻是被景桓的一聲歎息所打破,“大胤這些年來已是戰火不斷,朕不想看到國家在朕的手上走向動蕩,將死之人又何謂君王的尊嚴呢?罷了罷了,伊犁你去替朕傳旨,隻要永郡王他立下盟誓永不還朝,朕便收回那道聖旨。”
“臣妾請纓與伊犁大人一道前往,也可讓鎮南王他們看到皇上的誠意而速速退軍,隻是。。。”說話的是容貴嬪,而景桓幾乎沒有想便點頭答應了,容貴嬪的後一句話並未說完,但景桓卻是一副了然於心的神情:“倘若貴嬪你能順利達成使命,朕會考慮再收回成命一次。”原本以為一場即將到來的內亂會因為伊犁大人帶去的聖旨而消弭,而直到翌日黃昏也不見容貴嬪和伊犁大人歸來。
“皇上,不,不得了了,聽說鎮南王他們已經是兵臨城下了。”小林子的話語無疑像個晴天霹靂般,景桓沒來由的精神起來,立時穿戴妥當在一行人的陪同下上了德勝門的城樓。
這座原本是為凱旋將士所命名的城樓,如今城下卻是受了封賞卻倒戈相向的士兵,原來皇上在未上朝的三天時間下了一道聖旨,秘密賜死永郡王。我不知道他是在害怕什麼,原以為景桓將永郡王召了回來是為了委以重任,不想那卻是一道催命符。城樓下身披銀甲的永郡王騎著馬站在最前頭,而披著紅色大氅的鎮南王也是一馬當先。
“皇兄你好絕情啊,非要逼死我們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臣弟不過是請命,讓皇上三思而行收回成命,哪曉得迎來的卻是另一道催命的口諭,皇兄,原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念在兄弟的情分上你起碼讓七弟死得甘心,一個為大胤立下無數汗馬功勞的郡王這樣莫名其妙的賜死,叫眾將士如何服氣。”
景臻的這一番話是怎麼回事,皇上明明已命伊犁大人去傳旨了,為何景臻所說的話與聖旨的內容完全是背道而馳的呢?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