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著那扇門走了兩年之後,那家住戶也已搬遷。空蕩蕩的院子裏,隻留下那些不知名的鮮花和幾棵果樹。木門終日敞開。
這一個在我看似無關緊要的木門,卻著實嚇壞了我的孩子。他是在某日放學之時,才猛然發現那扇門是敞開的。於是,就站在那兒,再不敢過了。
晚飯時刻,我焦急著,他為何還不回來?探窗一看,才發現他站在那條路上。
我急忙衝下樓,問他為何站在這兒。他回答我說,那扇門打開了,他怕那隻狗會跑出來咬他。
我笑笑,領著他一路前行。快到那扇門時,他眼睛總是不由自主地朝著門內觀看,緊拽著我的手,腳步加快。
門內,樹上結滿了嫩綠的蘋果。孩子禁不住站穩了腳,躲在我身後,探出個頭來癡癡地看。因為他和其他城市的孩子一樣,蘋果是吃了不少,卻還沒真正地見過蘋果樹。
我鬆開他的手,欲進門內摘幾個果子。他害怕失去我這個唯一的屏障,於是,緊拽著我的手不讓我去。幾經說教後,他才極不情願地鬆開了我的手。
他欣喜地看著我摘那些誘人的蘋果,想要進來一起,卻又怕於那隻狗。我看出了他的心思,環視一遍之後,確定地告訴他,這屋內已經沒人了,那隻狗也被帶走了。
他疑惑地看了看我,再側頭看了看那隻狗以前所在的位置,才慢慢地走進門內,一下子撲到我的懷裏。
摘蘋果時,他老是時不時地看看那根柱子,生怕那隻狗是躲在後麵,會忽然跑出來咬住他。
十幾分鍾後,他算是坦然了。獨自一人在果樹下蹦來跳去。
當我在樓上再次看到他站在果樹下時,我忽然明白了。孩子所懼怕的,並非是真真切切可看可摸的狗,而是曾讓他惶恐不安的那隻狗。這隻狗,是隻在他心中才有的。
曆經人世變遷之後,在我們的內心深處,是否也存有這麼一隻“狗”,讓我們對很多已消亡的事件,頓生懼怕?
林源大學畢業後躊躇滿誌地踏上了社會,此前他曾為自己製訂了許多計劃,立誌要在三十歲前一一完成。可是,世事艱難,他每一天都奔波勞碌,為了夢想舍棄了很多美好的東西,可是夢想卻日漸模糊遙遠。年近而立,卻仿佛是在為了生存而掙紮,更為可悲的是,回首間,那些流逝的瑣碎日子沒有留下一個腳印。
終於有一天,林源開始絕望。他忽然想起了大學時的一位老教授,他曾是教授最為得意的學生。於是他便去找老教授,把這些年的困惑與艱辛說了一遍,言語中頗有看破紅塵之意。老教授聽完一笑,說:“我今天正好沒什麼事,陪你出去散散心!聽說向西十裏有個大湖,我們就去那裏吧!”
路上,老教授告訴他這個湖是去年新建的,風景優美,是個放鬆心情的好去處。在他的描繪下,林源的心早就飛到那裏去了,於是加快了腳步。十裏的路走過,前方卻是一座高山阻路,上到山頂,山那邊是一片荒原,哪有什麼大湖的影子?他疑惑地看著老教授,老教授說:“可能我們走錯路了,或者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麼湖。可是來時路上的那些花,真是太美了,不虛此行啊!”林源一愣,說:“我怎麼沒注意到路上有花?”老教授說:“你心裏隻想著那個湖,哪能注意那些花?”
兩人順原路返回,林源發現果然路旁百花爭豔,是難得一見的美景,於是嘖嘖讚歎。老教授說:“有時沿一條路走下去,不一定能抵達你預期的目標,而且連途中的風景都忽略了,所以回頭看時什麼也沒有得到。就像這些花,來的時候你根本就沒注意,要不是沿原路走回,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它們曾在路上美麗過。其實,欣賞這些花用的是眼睛,而不是腳步,所以根本不會影響你趕路。而人生的路是不可能再往回走的,錯過也就是永遠錯過了。”林源心中忽然一陣悸動,那一刻,那些花刺痛了他的眼睛。
漫漫尋夢的途中,太多的人步履匆匆,與許多美好擦肩而過卻視而不見。在這樣的路上,除了疲累什麼也不會留下。珍惜途中的每一處風景,就算沒有抵達目標,也會有所收獲,而那些深深的腳窩裏,就會盈盈盛滿無悔的歌聲!
喜歡那個簡單無奇的詞語——淡定。隻那麼輕輕地一讀,便有一縷清芬撲麵而來,便有一份不事雕琢的樸素簇擁身旁。哦,淡定真好,淡定就是花蕊間的一滴自然凝結的露珠,是山穀中兀自奔流的一脈小溪,是崖壁上的一株悠然的小草,是浩瀚蒼穹裏的一顆閃爍超然的星子……從容如花開花落,自在若雲卷雲舒。
與淡定邂逅,是在年味越來越濃的歲末時分,回到闊別許久的故鄉,與兒時的夥伴坐擁一爐炭火,一壺釅茶,敞開幽閉已久的心扉,將悠悠走遠的時光重新拉回眼前,於苦澀中品出香甜,於平實中嚼出深刻。
與淡定相握,是在關閉了手機的紛擾、屏蔽了電視的嘈雜、躲開了網絡的眩目以後,在一襲柔和的燈光下,有些自戀地捧起那本平素難得一讀的詩集,讓那些長短錯落的詩句,溫柔地拂過依然真純充盈的心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