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荒淫之人(1 / 2)

之一:奸相敗國 第二回父子因隙遽離散福禍在天驚轉寰(續)

日上三竿,羊腸小徑。兩個布衣人沿途蜿蜒而下。走得近了,可見他們乃是一老一少,正一前一後悠悠地踱著,嘴裏一唱一和地編著曲兒道:“······命裏生來就等閑,豈惟時艱;”“為解腹中饑與渴,跋涉層巒。”“一旦得免心頭苦······”此曲未了,忽聽少年止了唱腔兒,輕咦一聲道:“老爹你看,前麵躺著個屍首哩!”老爹道:“胡說,這大白天的,哪來的屍首?”少年止步道:“不信?您看呐!”老爹上前,與少年並立,果見一人橫躺於地,髒兮兮的,還沾著滿臉滿身的血汙;於是急忙搶上前去,伸手直探那人鼻息,隨即輕舒一口氣道:“這人命大,幸無大礙;快拿水來!”

“這麼點兒水,咱倆都嫌少!”

“囉嗦甚麼,救人要緊!”

少年遲疑著上前,將水遞上;隨又輕咦道:“此人衣著華麗,像個有錢人呢!”

老爹聽了,白了少年一眼,隻顧著喂那人喝水。但那少年口沒遮攔,顧自又說道:“原來,有錢人也同樣會受人欺負啊!”

老爹聽了,微微一笑道:“好啦,咱們走吧!”這便背了那人就走;少年搶著將那人背了,一路前行。好容易來到一幢茅屋前,徑到裏麵,老爹幫著將那人放在床上,喂了些傷藥;隻見少年燒了些熱水端來,於是替那人滿臉滿身擦洗過了,又尋些舊衣服給他換上。少年在旁看了,笑道:“這人不比我大吧,怎地如此悲慘?幸虧遇上了我們!”

老爹搖搖手,輕聲道:“莫要吵了他,讓他靜靜地睡一覺就好了!”

幾聲狗吠,擾人清夢。床上那人欲睜雙眼,但覺眼皮沉重;想要起身,又感周身酸痛、渾身乏力;隻得微側身軀,意圖緩解,卻禁不住哼出聲來。便聽有人在旁笑道:“老爹,他醒了吔!”

“是麼!?狗蛋,快弄些米湯喂他!”

狗蛋答應一聲,端來一碗米湯,放在床頭;又將那人扶坐起來,這才喂他一勺米湯,道:“先淨淨口!你已昏睡兩天兩夜了,定然口臭得緊!”

那人大驚,依言淨口畢,有氣無力地道:“是你們救了我麼,這是哪裏呀?”

狗蛋笑道:“不忙說這個,喝點米湯先!”

那人點點頭,將剩下的多半碗米湯一啜而淨;這一來,他頓覺精神了許多。再要開口相詢時,狗蛋已然笑著將他扶躺下去,又將被子掖實了,便端著碗出去了。

又是一覺醒來,那人探出頸子,發現屋中無人,便朝屋內打量起來:隻見那屋子木柱泥垣,氈瓦茅頂,圈著身下這張鋪子,並數個壇缶而已。那人見了,心道:“這爺兒倆如此貧窮,卻偏偏有如此善心!”心念未已,隻見狗蛋隨著一位五旬老者走進屋來;狗蛋道:“老爹,他還沒好清麼?”老爹也不答言,徑自走到床前側身坐了,探手到那人額前一捂,隨即顧自點頭道:“嗯,還行。”隨又將手搭上那人左腕,屏息凝神,片刻後放手笑道:“脈象平和,隻是稍微弱了些,卻已無礙了!”說罷,起身輕撫那人頭頸道:“小哥兒,靜養兩日便完好如初了,哈哈哈!”說罷,帶上狗蛋出去了。

一連數日,飲食總是先行放好在床頭的,那人卻也很少見到這爺兒倆的蹤影。這日,那人忽然披衣起身,來到屋外;但見這座茅屋地處一片山崗之間,周圍林木森森,遠處稻菽田田。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卻又令人霎時湧起一片莫名的惆悵。靜觀良久,那人忽見遠處現出兩人身影;凝神細看,不是老爹和狗蛋是誰?二人須臾來到近前,那人連忙起身相迎,隻見老爹和狗蛋各自背著一隻粗布袋子,風塵仆仆。老爹見那人走近,連忙擺手往屋裏讓,邊走邊笑道:“小哥兒,好些了麼?快進屋去,‘病後忌風寒’哪!”那人心頭一熱,陪笑道:“承老爹和狗蛋哥照拂,我已經好多了,真是感激不盡!”說著話兒,隻見老爹和狗蛋各自將布袋兒解開,往壇缶裏控。那人上前看時,見都是些雜色穀豆之類,不免訝道:“你們這是——”。老爹哂笑道:“不瞞小哥兒,俺們本是河南人氏,因家鄉連年旱災水澇的,窮乏得很;所以,幾乎每年秋收剛過,俺們便要到江南這‘魚米之鄉’來討些兒錢糧過活;吃的乃是‘百家飯’,多承好心人的恩惠呢!至於那天救了你,一則是碰巧遇上;二則咱總承別人恩惠,倒能見難不幫麼?”見對方頻頻點頭,老爹隨又轉過話題道:“對嘍!聽口音,小哥兒似是本土人氏,而且看來出身不俗,怎地會淪落至此呀?!”那人見問,登時心酸淚落,哽咽著道:“既然老爹見問,敢不一一道來?!不瞞老爹,我叫賈似道······”遂將前事約略相告,結末道:“······想我賈似道自小便由伯父撫育成人,既乏父情,更無母愛,況且事已至此,你道這家我還待得下去麼?”老爹聽了,搖頭道:“俗話說:‘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哪!再說,你父親一時之氣,終究是會回心轉意的呀!你還是回家吧!”賈似道搖頭不止道:“些須小事,犯得著對我如此麼?我是寧死也絕不回去的啦!我要找娘親去!”老爹道:“你娘親現在何處,你知道麼?”賈似道犯難了,卻又立刻堅決地道:“娘親慢慢再找!若蒙老爹不棄,還請將孩兒收留!”說罷,雙膝一軟,霎時跪倒在老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