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大災,年底時,姥爺的父親打發姥爺出門要賬,這位老人家,啊不對,那個時候姥爺還是一個年輕人,這位年輕人他背著褡褳出門轉了一天,一分錢都沒有要回來。結果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姥爺的父親當著眾鄉親的麵,一把火把欠條燒了一個幹淨。
也就是這個舉動救了姥爺一家人的命。解放後,姥爺家評成份,給評了一個“中農”。正是這個中農成份讓姥爺家躲過了許多的劫難。
當時的人,每個人都有一個標簽,貧農、下中農、中農、地、富、反、壞、右。
什麼意思呢?
就是說地主、富農、反革命、壞分子、右派,這些人統一稱呼為“黑五類”,是階級敵人,是需要打倒並踩上一萬隻腳,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黑五類”的子女在招工、參軍等方方麵麵都受到歧視。常常看見有GM同誌登報聲明與他的父母斷絕關係,劃清界限。更有甚者還動手打自己的父母。
貧下中農其實是兩個詞,分別是貧農和下中農。貧農是無產或者半無產階級,靠租地出賣勞動力生活。下中農是有一點點土地和生產資源的人家。
貧農,下中農就是自己人,是GM的主力。中農呢?被定義為可以改造,應該團結的人。
其實,還有一種人比貧下中農更貧苦的是“赤貧”,那真的是上無片瓦下無插針之地。他們的情況就複雜了,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理由。
紅旗公社有一家人是“赤貧”,外號叫“老保子”,有一次開批鬥大會,領導請他上台訴苦發言:“我家是八輩赤貧呐……徐大資本家吃蝦不吃蝦頭,那個蝦頭上還有一嘟嚕肉哇,我從垃圾堆裏扒拉出來,那個香呦……”
底下的聽眾都還餓著肚子呢,聽他這麼一說,頓時感覺饑腸轆轆,沒心思開大會了。領導們一看這不行啊,馬上就開始領著革命的群眾喊口號,一遍又一遍的喊,這才把饑腸轆轆的肚子壓了下去。
領導趕緊發給“老保子”一身新棉襖和一床新棉被,就把他請了下去。從此以後,公社的領導再也不肯讓“老保子”登台講演了。
從那以後,這個老保子仿佛突然開竅一般,找到了一種讓自己過上更好生活的方法。每年秋天來臨的時候,他總是會準時地出現在公社領導們的麵前,想盡各種辦法來爭取一些新衣服和新被子。對於那些舊棉衣和舊棉被,他已經完全不在乎了。誰願意去清洗它們呢?反正他不會去做這種事情。一旦這些衣物變得髒兮兮的,他便毫不猶豫地將它們丟棄掉,因為他知道,到了第二年,又會有全新的衣物等著他。
大中午的時候,一輛大卡車“嘎吱”一聲停在姥姥家門外。祝衛國媽媽有點緊張地下了車,推開街門:“媽~”她這一聲喊,聲調千回百轉,帶著顫音。
“砰,咣當。”屋裏響起一連串的聲響,從屋裏衝出來一個小腳老太太,“哎呀媽的娟子啊。”
老太太身穿灰色的對襟褂子,後背明顯駝了,小碎步的倒騰著小腳,上半身左右搖擺著。
“媽,過年好。”祝平忠同誌也在旁邊喊了一聲。
“哎呀,你可別叫我媽,我有兒子。”小腳老太太回答。
“姥姥姥姥過年好。”三女一男也齊齊的喊了一聲。
“哎,乖寶,一會兒姥姥做好吃的給你吃啊。”姥姥瞅都沒有瞅一眼三個姐姐,眉開眼笑的看著祝衛國。
從屋裏蹦出來一個小夥子,祝衛國從上世的記憶中認出這是比他大六歲的小舅舅。現在的小舅舅可不認識他,可以說在場的人他都不認識。
在後麵走出來的是姥爺。姥爺個子不高,胖胖的身體,一笑就會露出缺失的一個門牙。
在祝衛國記憶裏,姥爺是一個脾氣很好的老頭,上世的祝衛國在這次的探親中受到姥爺姥姥的雙重喜愛。